一个如希塔娜一般,被命运青睐的……神经病理想主义者。
*
巴别塔,坐落于帝都南部区域的庞大研究院。
虽然以“塔”为名,但巴别塔的建筑并非传统术士高塔,整个建筑群全都由四四方方的庞大房屋构成。
巴别塔以拓宽以太学范畴,增强以太学实际应用为根基,在短短八年时间里,一跃成为在帝国仅次于以太院的庞大学术组织和实际研究机构,并且在掌握实权的大皇女伊沃拉的支持下,其声势越发浩荡蓬勃,以太院除了确立名声与威严的几个根基领域,在其他方面,几乎被巴别塔打得节节败退。
而源于巴别塔更加世俗化,不单单进行理论研究,更有大量实际产出,连炼金协会都与其达成无数合作,则让更多贵族在利益面前纷纷向其释放善意。
顺带一提,安瑟的父亲弗拉梅尔在巴别塔有名誉教授的职衔。不过,炼金领域的无冕之王,真正有可能触及永恒的大贤者弗拉梅尔先生,在以太院还有很多学术组织,也都挂有头衔就是了。
而在这庞大研究所的某个角落,地下深度四百米的位置,有一处连巴别塔绝大多数高层都不曾知晓的宽阔空间。
“嗤”
随着一声气体逸散的声响,纯黑的舱盖缓缓掀开,一只沾满黏液的手扒住边缘,缓缓将容舱内的身体撑起。
“海德拉……”
沙哑而愤怒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地下空间内。
“三年时间,只是三年时间,你就沉沦到那群庸俗者的地狱里去了吗?”
明芙萝从容舱中站起身来,浅绿色的黏液从蓝灰色发丝的刘海上低落,直直落进容舱那满满一池的溶液里。
“……不。”
她低声说着,跨出容舱,向来死寂冰冷的紫色眼眸中没有任何迷茫与犹豫,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就认定了一件事
“有着那种才能和野望的你,绝不会沉溺于这样宛如一潭死水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是……那个愚蠢野兽吗?”
明芙萝的语气变得森寒冷厉,但就在她想到这一点的同一时刻,脑海中……突然如天赐灵光,闪过了一个念头。
“……也有可能。”
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低语着:“也有可能,是你刻意为之,设下了一个我无法冷静对待的陷阱。”
天才术士轻缓吐息,轻打响指,身上的溶液自动滚滚流入容舱,她的身体也立刻变得干爽洁净。
“倒不如说……”明芙萝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的心绪稳定不少,随手从容舱旁拿起灰白色眼镜,架在鼻梁上轻轻推了推。
“那么,就不能轻易上当了。”
明芙萝并没有因成功洞悉安瑟的意图而自得,反而愈发冰冷漠然,万分警惕。
“三年时间,足够他的危险性翻上数倍……这段时间,就用十七号代替三十五号好了。”
她甩了甩及臀的蓝灰色长发,随手将其拢紧,指尖在流光闪烁间凭空造出细绳,自动将长发束起。
黑暗里发出了细微响动,紧接着脚步声逐渐响起,又渐渐远离。
明芙萝则这完全阴暗的环境下坐到容舱边上的软椅,端起桌上盛放着不明液体的杯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下一刻,她眼前瞬间展开分布在不同位置的六道光幕,每到光幕上显示着极其纷繁复杂的绘图,以及……数据。
“首先。”
这位画风与其他术式格格不入的泽格小姐,抬手在光幕上滑动,喃喃自语道:“先建立好那头野兽的模型,继承两种契首之力,前无古人的家伙吗?”
“我倒要看看,你”
下一刻,明芙萝的神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因为在上方四百米处,巴别塔研究院内,正在活动的傀儡……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在她前脚刚走没多久,以太院的人便拜访了安瑟。
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以太院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这消息来得之迅速突然,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某个人而传递的一样。
帝国的天纵英才,安瑟海德拉阁下,将于三日后参观以太院。
“……”
明芙萝手中的杯子微微颤抖。
以太院。明芙萝这辈子最厌恶的三个字。
假如有什么方法让以太院彻底毁灭,那明芙萝便会毫不犹豫地立刻付诸行动。于她而言,每日思考的事情除了学术研究,也就只有怎么样才能毁掉以太院了。
而现在,安瑟海德拉不仅拒绝了自己的合作请求,还站在了……想要杀死她,毁灭她的以太院那边?
他不仅否定自己的能力,还认可那帮腐朽堕落之辈的价值?
狂燃的怒火将几乎在瞬间摧毁了明芙萝原定的所有安排,因为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她底线中的底线。
“……”
灰白镜框中的镜片里,数道流光闪烁而过。
未来的真理之眼,登临天国之人,械术士的源流,新以太时代的开创者,明芙萝泽格面无表情地低语着。
“以太院,做好准备吧,还有你……海德拉。”
“假如你要让你的天赋毁灭,在庸碌者的地狱中。”
“那我就让这座地狱……连根拔起!”
第三章燃烧者的亲临
当安瑟起床的时候,希塔娜还趴在他的胸口,睡得呼呼正香。
因为昨晚从十一点鏖战到现在凌晨六点,安瑟又一夜没睡,希塔娜前十分钟才刚睡下。
房间内的自净功能术式启动,将弥散了一整晚的味道瞬间抽离,并散发出令人心神安逸的淡淡幽香。
其实这术式完全可以一直开着,但希塔娜好像很喜欢那种味道,在处理过一次之后,就红着脸要求安瑟不要再清理了。
有时候,我们的海德拉少爷也会思考,到底是希塔娜处在欲望勃发的年纪所以自制力差,还是说她灵魂中的兽性在有了安瑟之后,特意发展出了这方面的强烈需求呢?
也不好说,只是倘若在希塔娜面前提起这个话题的话,那想来又是免不了承受娇羞少女的连环捶打。
不过安瑟就算对此感到奇怪,也万分欢迎,毕竟他不是正常人……嗯,他就不是人,对欲望的贪婪从不会感到满足。
由于自己的贴身女仆团们还没回来,而安瑟也没有接受庄园里女仆们的侍奉,所以自己换好了衣服,俯身吻了下希塔娜后便走出了卧室。
今天的行程大概会很匆忙,而且不太适合带上希塔娜,刚好让她美美地睡一觉,好好休息。
“提前联系了以太院,那个消息在放出去后,哪怕有命运干扰,明芙萝也不可能坐得住。”
准备再次展开自己邪恶计划的海德拉轻笑起来:“两天后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明芙萝。”
“这一次,可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实际上,安瑟最先选定的目标不是希塔娜,而是明芙萝。
三年前,在他十三岁的时候,逆转命运的计划已经有了初步筹谋。而那时,自以为万事俱备的他便向明芙萝发起了进攻,而结果……
这个结果,但站在安瑟的角度,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在三年前的尝试中,安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命运的威慑和力量,好在他在最后关头醒悟,改变计划,放弃调教明芙萝,转而为后续调教不断埋下伏手。
而后安瑟离开了帝都,在海德拉领地与帝国各处不断游走,经营起自己需要的网络,并蛰伏忍耐,不断打磨完善着向命运发起叛逆的计划。
直到两个月前,计划正式开始。
在针对四个英雄的调教方案中,希塔娜的计划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施的。她自身除了天赋以外,可以说一无所有,其经历也是四位英雄中最凄惨的。
而另外三个,明芙萝有巴别塔作为靠山,虽然看似游走于钢丝之上,但她持有的资源是希塔娜不可想象的,性格也比希塔娜更难操弄;协圣教会的圣女则在人间行走,对方不仅难以定位,且情况极为棘手,即便是安瑟也要做好足够充足的准备。
至于最后一个,革命军未来的精神领袖,颠覆帝国的伟大勇者……
在关于这个“游戏”烧毁的记忆中,有关她的内容占了大半,因此,安瑟把这个最难解决的对象放到了最后。
当年轻的海德拉在心中默默复盘着整体计划,往楼梯拐角下走时,立刻听到了富有活力的呼唤声。
“阿瑟!”
穿着素色连衣裙的艾妮丽莎站在楼梯下方的平台上朝安瑟挥了挥手:“跟妈妈一起吃早饭!”
“……好的,母亲。”
走下楼梯的安瑟被艾妮丽莎一把抱住手臂,成熟的海德拉夫人拍拍儿子的肩膀,嘿嘿低笑道:
“昨天晚上怎么样啊?那姑娘既然是力之首,多少能和阿瑟你打个旗鼓相当吧。啊,我觉得小希的身材很适合生小孩呢,昨晚给她洗澡的时候,不看不知道,原来屁股这么圆这么大,真是不可貌相……”
安瑟听着母亲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只是偶尔会笑着应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哎呀说起来……”
女人摸了摸脸颊:“阿瑟回来之后,拜访的人就越来越多,莲依说求见的信帖已经有二十多封了,阿瑟,你想好要见谁了吗?还是说都不见?那我就让莲依全都推掉……”
“在这些信帖之前。”
安瑟平静地说:“有个人会先来的。”
“……嗯?啊!”艾妮丽莎恍然道,“你是说伊沃拉那个姑娘吗?按照她的性格……今天早上就来,好像也的确不奇怪。”
他们这段谈话才刚结束,便有女仆匆忙赶来,朝安瑟和艾妮丽莎行礼:
“少爷,夫人,大皇女殿下到了。”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啊……”
海德拉夫人有些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倒不是说讨厌那位大皇女,而是因为当她到了,自己大概率就没法跟儿子一起吃这顿早饭了。
“阿瑟,不去迎接一下伊沃拉吗?”艾妮丽莎歪了歪头。
“不必了,因为她会自己”
安瑟话音未落,宽阔的走道上便燃起了一蓬绚烂的赤色火焰。
那火焰勾勒出繁杂而华丽的纹路,编织出鲜红炽烈的长裙,一只套在红色高跟鞋中的雪白嫩足自火中踏出,轻轻点地。
“许久未见,安瑟。”
高傲的声音自焰中传来,那张堪称绝艳的面庞探出火焰,朝安瑟露出笑容:“你变得更强了,也找到了天赋惊人的契首,很好。”
“在飨焰之火的修行上,您也有了长足进展。”
安瑟微微躬身行礼:“许久未见,殿下。”
“叫我名字就好了……哦,夫人,差点忘了向你打招呼。”
帝国的大皇女用手轻甩鲜烈如火的赤发:“久疏问候了。”
艾妮丽莎温婉娴静地朝伊沃拉微弯下腰:“久疏问候的是我才对,殿下,我就不打扰您和安瑟叙旧,暂且告退了。”
“去吧。”
伊沃拉如此随意地说着,随后将灼热的视线定格在安瑟的脸上。
“没吃早饭吗?”她如此问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