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甩头,直勾勾望着苏晓嫱,这才回归神来现在是在谈赌注的事情。
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要什么,于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算了,我也要个和你一样的那种听命得了。”
“成交,不过不许和我已经有的那一次抵消。”苏晓嫱耸了耸肩,随口应下,内心已然做好努力几个月干掉路明非的打算。
小样儿!苏姐不发威,当她是病猫是吧?
等期末,就让路明非知道,她苏晓嫱平时在学习方面是有多么低调和内敛!
路明非撇了撇嘴,为自己适才在内心打的小九九破灭暗道麻烦。
完蛋,这下子还真结结实实欠了一次听命呢。
他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好好好,不抵消就是了。”
“话说,这附近工人还挺多,是有什么施工项目吗?”路明非奇怪地环顾四周,满脸不解。
他刚才就发现了,有不少带橙黄安全帽的人一堆又一堆地凑在各个角落。
有几个青年叼着褶皱的杂牌烟,散开的雾气后,满眼红血丝的双眸紧紧瞪着手中的扑克牌。
还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七倒八外地倚靠在电线杆附近,时不时拿起身边的白色大塑料瓶,灌上那么几口,醉醺醺了饱经风霜的脸。
和繁华街道上穿行的群众比起来,这群人多少有些维和。
“少见多怪,应该是来要工钱的。”苏晓嫱随口答道,眼底闪过一丝明了,“圈里都知道,这附近商厦的老板是个喜欢拖欠工资的大叔,出了不少次这档子事儿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的商厦,已经完工一年多了吧?你们有钱的老板,都喜欢这么干吗?”路明非瘪嘴低语,望向附近的那些工人,“明明对你们来说,也不缺那点工钱不是吗?为什么迟迟不发工资,就那么吊着那些等着钱吃饭、看病的穷苦人家。”
“嘿!什么‘你们’啊?路明非!我先说好了,我爸爸可从没拖欠过工人工资!从!来!没!有!”苏晓嫱不悦地看了路明非一眼,随后眼含怜悯地望向不远处的农民工,微微叹气,
“这件事情,不好说。如果你家里有学土木等专业的就会清楚,承建商厦等项目是需要严格控制各项成本的。”
她轻轻望向路明非,摇晃手指微做介绍,
“简单来说,项目中心就是花最少的钱,如期办好规定的事情。而在成本管理中,最容易添加限制的,就是工人成本。”
“所以大多数工程项目,都采用这么一种方法。”
苏晓嫱深邃的眸子,落在路明非的脸上,道出一部分怪异而无人反抗的现实。
“拖欠当前项目的工人工资,等项目完成且下一个项目的资金到位以后,才会开始清算上个项目的拖欠部分。”
“那要是下一个项目的资金迟迟不到呢?”路明非微微皱眉,意识到了盲点。
“那就会一直欠着啊,”苏晓嫱微不可察地瞄向四散的农民工,“于是就出现眼下这种追讨工资的场景。”
“是在意那一部分工资,还是更在意拖欠工资导致的形象崩塌,营业受影响。”
苏晓嫱感慨耸肩。
“这就是不能明说的,一些人和另一些人的博弈了。”
苏晓嫱垂眸低语,有些触景生情。
虽然她花钱的确有些大手大脚,看起来是对钱不是那么敏感,也不是那种在意眼前这些事情的人。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的父亲,曾在苏晓嫱很小的时候带她去自家矿场考察过。
从那些拼着命在隧道里攀爬、钻井、搬运的工人口中,当时脸颊染着煤灰的她听到了好多好多牢骚背后的故事。
所以苏晓嫱很清楚那一部分工资对附近农民工的意义。
他们和劳苦大众一样。
他们之中,
可能有人的子女在顶着黑眼圈打工之余,正等着那一笔拖欠款去交付一直拖欠且被学校不断催促的学费。在这种时候,孩子能完全依靠的其实只有自己和自己的父母。
他们之中,
可能有人的父母,正身处某座冰冷的城市,某座冰冷的医院,躺在某个冰冷的床位之上费力喘气,静等着只有那笔钱到位,才会开展的救人的手术。
他们之中,
亦然也有人啃着馒头,等着把那笔钱寄回偏远的乡下。那些钱换成的新衣与热腾腾饭菜里漂浮的肉,足够告诉那些孩子们、老人们,他们不知道在哪里飘荡的父母、子女,过得可能很好。
其实那不只是简简单单被拖欠的工资,甚至还有可能是子女敲响未来的钱,父母救命的钱,让远方的牵挂心安的钱。
所以为了那笔看上去微不足道的钱,就算是小人物,有时候也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执念就比如这附近不知道蹲守了多少时间,不知道与保安周旋了多少次的普普通通的人们。
(本章完)
第190章 所有人都有过的吧
呼!
“现在这么一想,小天女什么的外号,听上去可真响亮啊,但其实我就是个小人物而已,”苏晓嫱猛然叹气,垂眸之间,自言自语般低语,
“拼尽全力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老头子和我以后接手的项目,不会这么亏欠手下的人而已。”
“凭我自己啊,果然是改变不了这种现在,更改变不了大概率依旧如此的未来呢。”
路明非第一次见到苏晓嫱这样的一面,不由有些发愣,
“苏”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被苏晓嫱打断了。
“等等!路明非!你那是什么眼神!”不小心吐露了心扉,即使是苏晓嫱,都有些脸红。
她猛然伸手横在身前以示噤声,脸红着解释,
“没必要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吧。”
苏晓嫱下意识收回右手掌捂住胸口,往前踏了一步,紧紧盯着路明非,
“你应该也有过的吧。”
“就在某一刻,突然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就在某一瞬,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美好,童话故事什么的,也只是骗人的。”
“我们终会发现,原来世界上有好多过去前所未闻但时刻在发生的让人讨厌的、想改变的事情就真真切切地横在那里。”
“先不提更深处的东西,光是表面的聚众孤立,祸水东引,人情世故,溜须拍马,送礼承情,门槛设置,剥削压榨,毫无底线的煽动舆论”
苏晓嫱轻轻捏紧胸口的小手,低头一一细数自己经历过的,听说过的很令人讨厌的事情。
“等等等等,这里有那么多让人听到就会反胃的东西。”
“所以即使最后可能会遗忘,会认命。”
“但是曾几何时,所有人或多或少会都产生过那种想要反抗,改变的心思吧!”
说是叛逆也好,说是中二也罢,亦可以大声批判这种心思的渺小无力,荒唐可笑。
可仔细想一想,这种只在年轻时会在心中升起的燃烧的冲动,尽管可能会在未来二十年,十年,乃至五年的某一刻被生活、工作、社会等重压打破,碾碎,埋葬!
但终究是所有人心里都曾经细心呵护过的吧。
那种,身为年轻人想要改变世界、挑战上位权威与世俗规矩的冲动!
“不不不,”路明非打着哈哈否认,
“我可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啊。”
毕竟这种想法,他的确也是有过的。
虽然因为自身能力过于渺小的原因没做过什么可以说出口的事件,充其量就在网络上骂一骂那群吃着人血馒头还得意洋洋的家伙,顺便举报下那种恶语相向的评论与帖子。
但果然!
类似于苏晓嫱的这种想法,他还是有过的!
倒不如说那种蠢蠢欲动的心思,至今仍潜藏在这具年轻至极、冲动至极的身体上。
尽管路明非这么回答着,但是苏晓嫱却没有应声的意思。
啪!
清脆的声响打断了路明非短暂的失神。
“决定了!”苏晓嫱猛地拍脸,
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是因为适才说出那番话而内心羞涩,所以根本就没有听进路明非后续的应答。
苏晓嫱貌似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与行定中。
她扬头招呼起路明非,指向不远处的包子店,
“路明非,责令去那家店来几十人份的包子和粥。”
“不是,小天女,你要干什么?”路明非的脸皮猛然抽搐,不受控制地将手拄在额头,一副快被玩坏的样子,“喂喂喂!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好家伙?
小天女这是要当众施粥?
这又不是在古代,也没有什么饥荒?
至于吗?
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情,尴尬不尴尬啊?
“怕尴尬吗?路明非。”
苏晓嫱将耳侧的发梢捋到脑后,微微眯眼,捂着嘴反讽,
“我实在是没想到身处舆论漩涡都面不改色的路明非,只是做些这种小事,都会变了脸色啊?”
“苏晓嫱,省省吧,你这激将法,太明显了。”路明非嫌弃看了一眼满脸心机的苏晓嫱,他又不是前几天那个说几句话就被刺激的有些破防傻狍子,这种手段对他可已经不管用了!
呼!
路明非抓着头发,烦躁地挠了挠,
“就算你真想做这种事情,也总得要些理由吧,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接受那些东西。”
“天上不会掉下免费的馅饼,这可是小学生都会知道的东西。”
“理由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譬如说是高中的社会实践,我们的课题是哪一种馅的包子更好吃之类的。只要让对方有付出什么东西的感觉,警惕心这一块多少可以消除一些,最起码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目的。”苏晓嫱耸了耸肩,露出一抹坏笑,也不知道干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了,显得轻车熟路。
“不是,苏晓嫱,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路明非满脸苦笑。
即使再没什么钱,那些农民工也不像是吃不到饭的样子。
苏晓嫱此举,意义何在?
自我感动不成?
“想做就做了,为了自我感动不行吗?”苏晓嫱大方承认,也不知道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
“路明非你没上过幼儿园不成?不清楚老师常说的日行一善吗?”
她双手抱胸,抿嘴一笑,满含期待的样子,
“更何况,行善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