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保持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仅仅想要成为一个追求自由和冒险的旅行船长吗?
那如果这份权力继续扩大,直至一个星球,一星区,一个星域,乃至帝国的全境都在自己的手心律动时,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过,我应该疯掉的可能性更大吧,毕竟整个帝国一个泰拉时内的事务叠加在一起,都指不定比我此生所见最高的山峦还要高耸。”
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轻笑着,一边伸出手,探向空无一人的街道,下意识地抓握了一下,仿佛想要触及什么。
但最终除了风中携带的尘埃,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
金色的穹顶叠叠相依,宛若破空之矛的塔尖林立而起,朝着这片黄金殿堂群落之上早已被人类统治千万个春秋的赤色天空刺去。
这里是人类帝国这头垂暮巨人的心脏,是无数笃行者誓死捍卫的精神支柱,是所有人类灵魂的皈依之地泰拉皇宫。
斐德罗斯在身旁几名遮掩身形的修长身影的簇拥下,缓缓抬起他那已经苍老至极的面容,仰望着这片他曾经望过无数次的苍穹。
华丽而又繁杂的各种衣袍堆砌在这位年迈的老者身上,由金丝镶嵌的礼袍中浸润了无数虔诚之人的鲜血,使其在物质和心灵的双重维度看来都是如此的沉重。
“星主,请快一点,范迪尔大人并不喜欢大会开始前没有提前十个泰拉时入座的参会者。”
沙哑而又干瘪的声音从其身旁的一个黑袍人的兜帽下传出,那夹杂着血腥气的冷冽使得斐德罗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松垮的面皮缓缓抖动了一下,莫大的悲哀在其浑浊的双目中浮现。
随着这位老者的微微颔首,其原本就被厚重礼袍压垮的脊梁似乎更加弯折了些许。
他尽力地加快了早已不听使唤的腿脚,于心中发出悠长的叹息。
不多时,一座宏伟壮阔的主殿出现在了金色道路的前方,已有大量的人影聚集在其外围。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足以撼动局部帝国的大人物,而此刻他们就如同被驱赶的野鸭一般,摇摇晃晃地涌向前方。
他们惶惶不安地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仿佛那不是泰拉权力中心的门扉,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巨口。
事实上,自从皇宫建成伊始,主殿就是整个帝国的大脑以及泰拉权力的集中地。
第一帝国的帝皇和第二帝国的摄政,都曾在此地指挥着效率低下的行政机器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
在神皇和的子嗣自舞台上消失后,高领主们也在此地处理各种他们认为较为复杂的事务。
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体育场,一个名副其实的角斗场。最中央的是中央讲台,高领主的席位,之后是多层为低级官员,领主低级公职人员,请愿人等准备的座位。如果把每个座位都塞满,它可以容纳50万人。
主殿的中央有着一张巨大的浮雕圆桌,其周围摆放了十二张椅子。
只有高领主议会的十二名成员才能位列前席。次级官员的不得不躲藏在阴影里,或者沿着墙根坐下。
这是权力游戏的一个侧面,不过这可太幼稚了。
最近过去的几百年里,帝国的元老们改变了他们的会场。除了召开全体会议,主殿都显得太大了,许多人表示主殿太吵,太正式。非公开的会议形式则更受欢迎,它们在较小的会议室里召开,显得更亲密和直接。
但这一切都在范迪尔即位后改变了。
那个好大喜功的至高领主,认为非公开的会议是对其权威的侮辱,任何琐碎的小事和无意义的蠢事都会被其拿到主殿大会中讨论。
这其中甚至包括要不要将皇宫重新粉刷成其他颜色。
斐德罗斯踏入主殿之前,扭头看向了它的东部侧面。
在那里,一个高大至极,犹如磐石般坚毅刚强的完美男子雕塑矗立着。
那是整座皇宫的设计者,神皇的孩子,罗格多恩的雕像。
据说,这座雕像根本不是多恩本人要求树立的,在曾经那场撕裂帝国的灾难之后,神皇的另一个孩子基里曼重塑此地时,特意下令建造了它。
“在我们最黑暗的时刻,我的兄弟守卫着皇宫。”他说,“他应永远守护着议会。”
“神之子啊。”斐德罗斯在心中默念着,“如果您真的在守护我们,为何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用染血的双手握住神圣泰拉的权杖?”
但那如山峦般的身影只是用肃穆的目光注视着皇宫的门扉,那个被称为狮门的地方。
对此结果,斐德罗斯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在他还拥有着能够横跨整个帝国,与任何一个在星炬光芒照耀下的世界进行星语沟通时,这个雕塑的主人也从未回应过他的呼唤。
更别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股力量。
自嘲的苦笑在斐德罗斯脸上浮现,他的脚步停在主殿大门之前,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星主,进去吧。”
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督促道。
“你们不如杀了我……”
“废掉我的灵能,让我一介星语庭主持在所有官员面前失去一切,这就是范迪尔的主意吗?”
第179章 圣战的号角
老者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锐起来。
许多官员看见此等情况,但又听不见黑衣人之圈内的声音,于是在疑惑观望的同时,纷纷自斐德罗斯周边走过。
这无疑加重了这个失去了星语能力的星主的心理负担。
“不不不,斐德罗斯大人,您要明白,这都是您咎由自取。”
“范迪尔大人给过您保留灵能的机会,但您亲手将其葬送了。”
“现在是您的第二次机会,我们可以是您的不可接触者护卫,也可以是揭露您的真实状况的丘利萨斯刺客。”
“这都取决于您的选择。”
斐德罗斯陷入了巨大的内心挣扎。
谁能想到,自己作为高领主之一,在拒绝范迪尔的联盟要求后,居然被这个疯子派出的丘利萨斯刺客用阿尼姆斯棱镜废除了灵能。
那个对权力陷入魔怔的家伙不敢杀死自己这个强大的灵能者,畏惧那样会产生的灵能风暴,于是就使用了这种残忍的手段。
而此刻,他如果被公开了失去灵能的状态,那么原本在其手中的星语庭已经其争取来的一切,都会化作风中的尘土。
他很老了,并且为泰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他怎会容许自己那鞠躬尽瘁的一辈子在末尾迎来无法挽回的崩塌。
终于,在主殿的大门前,在泰拉权力游戏的入口处,这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的老者屈服了:
“我答应范迪尔……”
“让我安稳地走完最后一段路吧……”
在丘利萨斯刺客的拱卫下,斐德罗斯的腰杆再次弯了下来。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踏入了主殿之内,而记录官们则连忙记下这场会议隆重的一笔
高领主代表,星语庭星主斐德罗斯,提前十泰拉时零一泰拉分入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随着不断涌入的官员陆续将主殿填满,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那张圆桌旁最高的椅子上。
它的主人还没有来到此地,因此会议无法开始。
但没有人胆敢抱怨,甚至于没有人敢将略带愤恨的目光移向那个地方。
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暗影里藏着范迪尔的爪牙。
看着自己周围这些自那个家伙的血腥统治开始后逐渐变成一个个全新面孔的官员们吧,谁会敢于在那个疯子的手脚之下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们只能忍耐,等候。
忍耐直到自己麻木,等候直到噩梦结束。
看不见的手悬浮在他们头顶,浓郁的血腥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在官员们惶惶不安时,嘹亮的管乐声响起。
随着一条赤红的长毯自主殿的大门处垂落,其末端的卷筒在势能的作用下一路来到了圆桌之前,只是眨眼间,一条亮丽的殷红之路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悠扬的管乐声越来越近,只见宏伟的大门间,一台巨大到需要五十个机仆同时抬着的赤金高轿赫然出现。
在顶端的丝绒长椅上,一个头戴极高大帽的阴翳老者侧坐着,其身上洁白而又华丽的金丝华袍彰显了他的身份
泰拉至高领主,国教现任教宗,高治范迪尔。
人群沉默了一下,而后所有人都站立而起,脸上浮现喜悦的笑意,以热烈到疯狂的掌声,宣告与证明着自己对于范迪尔的忠诚。
据说,范迪尔每发现一个不忠于自己的家伙,其脚下的红毯便会更加鲜艳几分。
圆桌旁,包括斐德罗斯在内的十一名高领主也站起了身子,等候着如今名义和实际上帝国的统治者来到属于他的高位之上。
当那位在人们看来同洪水猛兽没有多大差异的猩红暴君入座之后,战战兢兢的官员们才如释重负地坐下。
但他们的表情却丝毫不能放松,因为哪怕范迪尔的爪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把柄,但敌对的政客亦会以此快捷地除掉他们虽然举报者往往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诸位,我的会议就此开始吧。”
范迪尔露出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狼的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的铸造将军以及导航者长老等人,而这些高领主则纷纷低下脑袋,丝毫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在看见了如坐针毡的斐德罗斯后,他缓缓勾起阴险的嘴角。
“哦对了,我记得,斐德罗斯先生此前遭遇了灵能者的暗杀,所以我安排了不可接触者护卫守护他,希望大家不要对此感到奇怪。”
斐德罗斯低着头,微微颔首,肯定了范迪尔那不着边际的谎言。
事实上,每个高领主都很清楚,星主的灵能是多么强大。
除非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人物降临,不然不可能有灵能者可以杀死他。
但他们并不关心这个谎言背后的真相,他们只在意如今的范迪尔麾下,已经有七个高领主的直接势力了。
除了锻造将军的面孔因为繁杂的机械而看不出波动外,其余的高领主都表现出来或多或少的异样。
范迪尔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他环视了一周之后,却发现了一件让他极度不悦的事情
高领主圆桌后的第一排座椅上,帝国之拳的战团长以及禁军统领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这些该死的变种人。”
他在心中怒骂道。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付出如今轻视的代价。
但那并不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阴沉的声音通过伺服头骨的扩音系统,回荡在主殿之中:
“我听说,各地的教会都出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分裂和亵渎。”
“这是何等令人心痛的消息,作为教宗兼任至高领主,我在此正式宣布”
“任何违背我设立的教义的教派,任何不承认我地位的教派,任何胆敢自封拥有圣人的教派,都是异端。”
“圣战开始了。”
“而圣战的首要目标,则是那个早就让我听闻的骗子,那个自诩为神皇仆人的恶魔塞巴斯蒂安索尔,以及他那些流淌着腐臭血液的走狗。”
“十字军将会对那个被其蛊惑的星区发起神圣的远征,而其余的势力也该为了巩固我们伟大帝国的统治,付出相应的努力。”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星语庭,斐德罗斯先生已经答应我了,从今以后,星语庭将会直接上报任何试图反对我的通讯信息。”
说到这里,他那蕴含着奸诈恶毒光芒的双目瞥向被黑袍人拱卫的星主,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