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
听到行星规模的血肉计算机,伽呙当即有些忍不住了。
她前世姑且也算一个在生物天坑专业滚爬摸打的高校直博生,自然清楚限制地球生物体型的一个重要枷锁
“神经信息的传递虽然看上去是光速的电信号,但实际上由于突触这个结构的存在,机体会产生在传播过程中极大减缓传递讯息速率的化学神经递质。”
“正因为生物体拥有这种电信号-化学信号的神经系统,所以一旦体积过大,必然会超出这个系统的承受范围,因此那种规模的血肉造物是不可能出现的。”
按照她的设想,如若真的出现那种可以将自己铺满整个星球的血肉巨物,那么它必然如同一个渐冻症晚期患者一般,几乎完全丧失机体的自我调节能力,毕竟被神经递质限制的神经系统无法统筹兼顾这种巨物的冗重身躯。
面对伽呙的驳斥,有些诧异地乌利扎尔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你说的限制,对于诞生自泰拉的高等动物来说的确存在。”
“但是,只知一隅便妄断结论,这是最愚蠢的自大。”
“毕竟,这些正在成长的血肉,其本质和寻常的泰拉生物迥然不同……”
言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还记着,你拥有灵能天赋。”
“那么,用你的灵能去仔细感受吧,一次亲身所感胜得过千言万语。”
在伽呙疑惑的目光中,一条稍显纤细的粘稠肉须舒张着其表面鼓动的血管,默默地悬停在了她的前方。
提尔维乌斯虽然此刻没有了太强的敌意,但依然不太信任这个给他留下惨痛回忆的家伙,当看见伸展而来的肉须后,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等离子枪械。
而伽呙稍微迟疑了片刻后,将自己的手甲缓缓放在了那条肉须的表面。
此时此刻,石依然处于宕机的状态,而为了尽可能地从知晓内幕的乌利扎尔那里获得更多信息,她已经做好了冒险的心理准备。
当她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其自身的灵能悄然注入了那悸动的肉须之内。
下一刻,就如同一缕汇入江海的细流,伽呙只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述的浩瀚宏伟,她犹如搭乘着一叶扁舟的摆渡者,顷刻间被卷入了一股浩大的灵能回响中。
这股巨大的回响整体规模几乎能与她先前所见的大不净者相比,若不是其只会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潮起潮落般律动,并没有展现丝毫的恶意,她都险些认为自己又一次遇见了某种可怖的亚空间大魔。
等到她再度回神,她已然被察觉异常的巨大回响挤出了肉须之内。
乌利扎尔的义眼目光默默地放在呼吸有些粗重的伽呙身上:
“你明白了吗?”
是的,她明白了。
真正使得这些血肉相互联系的,并不是低效的血肉神经索,而是无数具有灵能的子区块之间形成的灵能共鸣。
这些超乎伽呙想象的巨大血肉,其本质就是一个拥有多核神经的灵能生物。
克利俄斯想要的,并不是单纯的血肉计算机。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这是人类文明一贯的走向。
而在克利俄斯看来,这种主张是一种只知世事一角的狂妄自大,是一种不识宇宙真理的错误论断。
或许钢铁的造物可以通过不断叠加算力的方式来强行提高自己的思维下限,但是在它们被血肉之躯的造物主创造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它们难以抵及生物所能触碰的上限。
毕竟,灵能才是生物真正的潜力所在,是智慧生物被宇宙认可的体现。
他真正想要论证的,是灵能生物具有无上限的巨大潜力。
“为了完成这个证明,他留下了一个沉睡的机器种子,静待后人将其唤醒壮大。”
“而它所在之处,便是你所询问的旧夜实验室。”
“不过,想要接触它并不是那么的轻松,毕竟这里有着一个阻碍……那便是你们所处的这座冷藏库。”
乌利扎尔看向此刻已经内部除了血肉外空无一物的二十面金属体状冷藏库,缓缓地解释道:
“这里最初被塞满了大量的基因载体,它们都是那位学者的伟大构想的奠基之石。”
“但是,这些基因信息并不是随取随用的,从最初入口处开始,每试图深入探索一层,就需要将解锁的钥匙制作而出那便是完美克隆出上一层的基因载体中所蕴含的个体,并将它们的活性细胞从注入下一层的闸门内。”
“若想要完成交易的前提条件,也就是触碰到处在核心中的实验基地入口,那便需要完成二十次这样的举动。”
“我很幸运,在我了解这一真相的时候,留下这份信息的前辈已经为我开辟了所有的前路。”
“我也很不幸,因为我错失了亲自走完这趟探索之路的机会,也失去了了解古老克隆知识的大门。”
伽呙看着此刻已经被增生血肉填充的旧夜冷藏库,眼眸不禁颤动了一下。
法比乌斯那足以复现基因原体的超乎神技的克隆技术从何而来一直是一个谜团,而如今这座冷藏库的出现似乎隐约让她摸清了些许门路。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这就是石所说的和其老友一同布置得天衣无缝的隐匿手段?
将克利俄斯的冷藏库拉到实验室的入口外面,而后留下一个谜题?
这怎么看都是在给克利俄斯的那个她还不知晓内容的疯狂计划找继承人吧!
这么来看,那些饱受折磨的石中人,就必然是那位克隆之主为了完成解锁程序而遗留的产物了。
此刻的她只想揪出那个谜语铁人,好好质问他们当时这么做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而就在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提尔维乌斯的方向传来:
“我的欧姆尼赛亚啊……那么问题来了,那位旧夜的学者怎么听都应该死透很久了,你到底是怎样和他完成所谓的交易的呢?”
第363章 建军的真相
伽呙循声望去,只见原本被提尔维乌斯拍晕的艾利米凯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双眼放光地看着此刻被无尽血肉笼罩的乌利扎尔,问出了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醒的?”
提尔维乌斯有些诧异地扭头询问着背后只剩半截的老朋友。
“从你发癫大吼的时候,欧姆尼赛亚在上,我仅剩的一点湿件差点被你蓄能的炮管烫熟了。”
看着正在幽怨地指责提尔维乌斯的艾利米凯,乌利扎尔的义眼不起眼地闪烁了一下。
“艾利米凯,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如果你能改一改你的性子,你本可以在基因道途上走出更远。”
面对老友的无情锐评,半拉基因士竖起一根机械手指晃了晃:
“错误的,性格和基因密不可分,若是改了性子,那么我也不再是我了。”
乌利扎尔没有回应他的话语,而是简单地回答了他先前的疑问:
“事实上,我之所以可以和那位达成协议,因为他留下的机器保留了古老的讯息。”
“在我看到那处裂隙时,那位学者的假设已经成功了一半超级计算机已经出现了雏形,惟一限制它的,便只有规模。”
“历经万载的时间,古老的种子已然壮大,没有生长限制的血肉计算机已经填满了处在另一空间之内的实验基地。”
“但就在它的朦胧意识茁壮成长”时,一个被其创造者预料的问题出现了”
“若是过度生长,那么纵使有灵能回响作为基础,机体也会难以完全利用自己的神经回路,最终使得高效的血肉机器出现难免的冗余,这和其想要的论证的内容必然是不相匹配的。”
“而若是要想协调生长与效率,那么这台机器的生长速率就会越来越慢,毕竟当其体积越来越大时,需要为效率而调整的新增回路便会越来越多,那么这场论证就会需要超越天文尺度的漫长时间,期间的变数太多太多了。”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呢?”
他那历经风霜而有些露电的机械声带刚刚停歇,艾利米凯就猛然开口:
“这个我懂,没有人比我更懂生长协调了。”
“只要负责生长的神经和负责思考的神经不在同一内在系统上,那么生长和协调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这便是理论上可以无限生长而不影响思考能力的双组神经生物。”
他刚说完,就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基因士抬头看了看周边的血肉,又看了看被无数狰狞肉须包裹的乌利扎尔,而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
“难道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提尔维乌斯一声厉喝打断:
“所以,你就这样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和那坨恶心的血肉黏在一起,帮助它生长到了如今的状态?”
乌利扎尔没有回答,但他平静的目光和锈迹斑斑的残破躯体已经给予了众人答案。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交易,可以让你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两百余年的岁月?”
艾利米凯显然被昔日同僚的疯狂震惊到了,一时间除了疑问再无其他想法。
“很简单,它许诺我,在完成那位学者的计划之后,便会给我传输其知晓的旧夜信息库。”
被血肉包裹的贤者淡然地诉说着他的目的,就好像在谈论下午茶一般随意。
“但是,你能承受那么多的信息吗?据我所知,现今拥有最渊博知识的机械贤者考尔有着大量的记忆拷贝,这才可以容纳其所知晓的恐怖知识库。”
伽呙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他的癫狂:
“而这样一台超级计算机所储存的知识必然超越考尔贤者的数百倍不止,你该怎样消化和理解它们呢?你会死的!”
乌利扎尔的目光又一次放在了伽呙身上,这一次,后者切实地感受到了那道义眼光芒中蕴含的一丝情感
那是疑惑。
“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呢?”
他如是反问道:
“知识是一座山峰,它就在那,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转移。”
“如若有一丝机会去窥见人类所知真理的山巅,那么纵使跌得粉身碎骨,也是对我等最大的恩典。”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平静,但却使得伽呙有些恍然。
真理之路,永远都通往陡峭的山崖,充斥着死亡的危险。面对这条路,庸人避之不及,凡人不敢眺望。
但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攀登的。
乌利扎尔的平静已然表明其知晓自己这漫长年岁的时光所换取的所谓报酬将给他带来最终的毁灭。
一心渴求真理黎明的人,不会因为血淋淋的未来而退缩,只会因为那一瞬照耀的光芒而惊叹。
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这份完全超乎伽呙想象的洒脱,不禁使得她好奇这位乌利扎尔叛逃的真相。
这样一个渴求真理的疯狂求道者,当年为何要叛逃机械教……亦或是说,他真的主动叛逃机械教了吗?
带着内心的疑惑,她问出了自从得知这位乌利扎尔存在之时,便在心中挤压已久的问题。
面对自己某种意义上的造物的询问,乌利扎尔沉默了片刻,而后幽幽地开口道:
“你是说当年的那一场扩军行动啊……”
“我只是在掺杂自己私货的同时,尽己所能破坏了某些家伙的计划而已,毕竟我一向追求真实。”
“其中的渊源曲折,我不太了解,也不想了解。”
“我只能告诉你,在我拿到那七个全新的战团种子时,它们都充斥着畸变和混沌的力量。”
“虽然我不排斥使用至高天的力量,毕竟它们也是宇宙现象的一部分,但我实在难以忍受那种在一开始就单纯为了创造怪物而生的低劣之物。”
“但是嘛那些将我提携上来的老古董或许认为我和他们一样,对毫无价值的所谓机械教荣光有着病态的热忱,于是便一直想要教化我,让我加入他们的派系……这极大限制了我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