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呢……”
克利俄斯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过了半响,他才整理好语言,而后以一种尽可能委婉的语气说道:
“那里面是这处墓穴真正的主人的核心地盘,也是我放置重要实验器械的地方,此外还是遗产计划执行的指定地点。”
“而为什么说是墓穴呢,这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
克利俄斯话说到了一半就自己顿住了,因为他从伽呙身上感受到了已然了解真相的生理波动。
”这个我知道,太空死灵嘛。”
在察觉到了克利俄斯的惊诧后,伽呙不禁有些得意地开口道。
“这还真是让我惊讶,毕竟在我们那个时代,只有我这样的探索狂人才意外发现了这些异形的存在。”
他在短暂地惊叹过后,简单地一笔带过了接下来的故事:
“既然你有所了解,那我就不做过多赘述了,简而言之就是这座墓穴的主人和我达成了一个双赢的协议,只要我可以设法帮它们操控这里的封印物,那它就默许我代表人类在此进行研究。”
克利俄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成功把伽呙CPU烧了。
“墓穴的主人?协议?封印物?”
一处死灵王朝的王座世界内会存在多个死灵霸主,但真正有资格被称为墓穴之主的只有此地真正的统治者法皇。
被称为法皇的死灵贵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是已然化作某种意义格式塔的太空死灵们最尖端的控制枢纽,用“吾即千军万马”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至于死灵墓穴中会封印的东西,用脚猜都知道是它们的死仇星神的碎片。
知道了这些,再简单翻译一下克利俄斯的话语就是:
铜绿九号的法皇早就醒了,并且墓穴内关押的星神碎片似乎出了一点小小的大问题,以至于它能耐着性子和一个人类达成协议。
“你不要太有压力,那位虽然有些不好相处,但是实际上还是挺好说话的。”
“而且由于特殊的原因,它实际上完全无法离开这处超空间内层的口袋维度,因此也并不会对外界的人类造成多大的影响。”
克利俄斯安慰着此刻血压飙升的伽呙,但是似乎并没有太多作用:
“情况糟透了啊!那些家伙管着的封印物出了问题,这可比它们集体起床吓人多了!”
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疯狂地鼓胀,一想到铜绿九号这万年来一直都是个还没爆炸的巨型炸弹,她就感觉寒意从脊背一路冒到了天灵盖。
“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你那个所谓的遗产计划到底是要做什么?”
感觉情况已经彻底失控的伽呙再也不想着找机会完成自己搜寻stc的目标了,她戒备地看着周边的肉块,右手已经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
当意识到对方的计划已经和苏醒的太空死灵以及星神扯上关系时,她就明白自己不能再悄无声息地观察下去了。
现在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无论对方的本意到底是什么,如今只剩半口气的人类都经受不住这个科技癫佬的又一次折腾了。
“我告诉过你了啊,就是让新人类接替旧人类的遗产而已……等等,你的那把剑是什么情况?”
当伽呙拔出造型诡异的长剑后,克利俄斯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如今操控的每一丝血肉都在恐惧地颤抖起来。
在意识到对方真的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时,他再也没有了之前表述“你或许会不理解,但终将服从”的傲慢。
“你或许知道,我昔日曾经通过模因病毒给人类赋予了灵能潜力。”
“或许你们认为那是一次成功的举动,但在我看来,那是莫大的失败。”
“因为很显然,那样并不能使人人都拥有同等的灵能力量。”
“它就和控制了我们高矮胖瘦的基本基因序列一般,只是存在于我们的基因库中,但最终的表达却因每个人而异。”
“这是莫大的不公,不是吗?”
“因为纵使有基因技术辅助,人类的灵能力量也会和其他所有拥有之物一样,在羊水里就被设立了最初的分水岭。”
克利俄斯悠然地说着,似乎忘记了此刻伽呙正用奇异之刃指着他的血肉,如同老友闲聊一般继续说着:
“在我看来,这就是人类一切悲哀的源泉,是人群分化的罪魁祸首,是所有不幸的根本来由。”
“如果一个种族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经历最大的不公,那么这样种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对无意义之物的偏执,最终会陷入不停分化再分化、内斗再内斗的绝望循环。”
“于是乎,我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完全一样的优良血肉基因,如果每个人在出生的那一刻都能获得同样强的天赋,如果每个人在历经各种事情过后仍能保持肉身乃至思维的相近,那么一个美好的世界会不会就此来临呢?”
“当然,这种程度的改变靠技术是肯定做不到的……”
“唯一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唯有‘规则’。”
“而这里,正好有着一位拥有‘规则’的现世之神。”
第375章 大号碎片
随着克利俄斯缓缓地阐述完毕自己的计划,一直渴求听到答案的伽呙却陷入了迷惘。
她到底该不该支持这个科技癫佬的疯狂举动呢?
是啊,在经历过无数魔难之后,她很清楚地明白,人类是一个充斥着矛盾的种族。
一个人会在自己的性格和行为上存在矛盾,两个人会在彼此的相处间出现矛盾,两群人则会因截然不同的观念而爆发矛盾。
地域,文化,民族,阶级,信仰……人类在演化文明的过程中,一直在试图用不同的名词粉饰根植在自己意识里的矛盾,但却最终一次次陷入和数百万年前的祖先们因为毛色不同而相互抓挠的死结循环中。
因为矛盾,人类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愚蠢的行为。
他们会焚烧充斥智慧的学者,只因彼此之间的信仰出现矛盾。
他们会屠杀排斥几乎素未谋面的同胞,只因彼此之间的文化出现矛盾。
他们会囤积销毁原本足够许多人使用的资源,只因彼此之间的生产关系出现矛盾。
因为矛盾,人们会憎恶素未谋面的同胞。
因为矛盾,人们会抛弃理性的思维和感性的道德。
或许这种特性在如今的银河中大部分的智慧种族身上都适用,但她真的可以以大家都这样的理由而否认这种切实的劣根性吗?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米切尔当年在运输舰上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低语:
“你是会因为光的不闻而背弃光?亦或是痛恨暗的折磨而憎恶暗?”
矛盾的种子一直深深地扎在所有人心中,没有人有资格逃离它的魔爪。
那么,克利俄斯的疯狂之举就可以使得这颗种子消失吗?
“我并不认为人和人之间的隔阂会消失,毕竟这是一种在诞生智慧之后自然而然会产生的现象。”
“在认清自我之后,生命对周遭事物的第一疑问就是它们为什么与我不同。”
“有自我秩序的生命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是熵减的,而对宇宙的熵减本身就是一种自私。”
“我的计划本身就是一次大型的试错,毕竟在克利俄斯1.0决定自杀的那一刻,我就连如今的克利俄斯2.0到底能不能重新苏醒都不能确定。”
或许是阿纳里斯之剑的威胁太强,也亦或是憋的时间太久,克利俄斯坦然地将自己计划的老底透了出来。
伽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毕竟她和克利俄斯都从来没有见过在生理基础上被消除了隔阂的人类社会会是怎样的。
到时候的人们是会如传说中的大同理念所言的“人人如龙”,还是会再次用超出他们意料的方法重新划分出尖锐的矛盾呢?
这些他们都不得而知。
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帮助克利俄斯,去实现这个疯狂到了极点而又完全看不见一丝未来走向的计划呢?
“呃,实际上,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你决不决定帮,而是你不得不帮。”
“哪怕你不想帮我实现我的计划,你也必须进去,完成我和那位定下的协议。”
“不然,整个宇宙都会面临那么一点点的小难题。”
说到这里,克利俄斯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飘渺。
“当年我见到那位时,虽然期间遭遇了一些小误会,但是最终还是激发了它的兴趣。”
“在后续的聊天中,它自称被遗弃的看守者,并声称其正带着自己的王朝在这里监视一块凡世之神的碎片。”
“而那块碎片,有一些特别。”
“因为它实际上并不算是一块碎片……就好比一个陶瓷瓶摔豁了一个口子,正常来看碎片应该指代那块掉下来的小角……”
“但它们正在监视的是只缺了一角的陶瓷瓶。”
听到这里,伽呙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那玩意还能叫碎片?”
“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碎片,实际上那位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碎片,我也试着问过那位为何要在这里盯梢那么危险的玩意……”
“但它只是一个劲地在用它们的语言骂一个字眼。”
说着说着,他还回忆了一下,而后学着对方的口吻,阴柔地低喝了一个发音古怪的词组。
很显然,他这个词组听了不少次,以至于发音极其标准,甚至于使得拥有{无障碍沟通}的伽呙瞬间理解了这个词组的意思
“古圣养的寂静王。”
很显然,那位法皇对于某位太空死灵有比较大的意见。
“简而言之,似乎是为了好玩,也似乎是为了争取一丝微薄的希望,那位存在以允许我在它的王座区域进行研究为筹码,换了我一个承诺。”
克利俄斯顿了顿,而后有些骄傲地说道:
“那就是用人类的力量,想办法帮它重新调整一下碎片封印装置的参数。”
“如果成功了,那么不仅正在躁动的碎片危机会被解除,我们人类还被其许诺可以抽一根能量缆线出去利用那台装置抽离的庞大能源以及使用那块碎片的法则力量。”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当时我一听这个要求就答应了,毕竟作为人类最伟大的远视者,我肯定要为我们的未来谋福利,不像某个死板的老古董,只知道抓着发臭的教条办事,最终还整出了比我狠多了的烂活。”
伽呙听着克利俄斯的自吹自擂,不禁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那个时代的死灵超空间所在口袋维度可是相当稳固的。”
听到这个问题,克利俄斯罕见地沉默了好一会。
过了半响,他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不好奇我内涵了这么久的老古董到底是谁吗?我不相信那个家伙会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明知道这厮在转移话题,但不得不说他说的问题正好是伽呙此刻所关心的。
看见伽呙微微点头后,克利俄斯的一处肉块突然延伸出来,如同一条蠕动的长蛇一般向着那墨绿的门扉钻去:
“想听就跟我来,有的内容在正式进入口袋维度前是不能乱说的。”
“毕竟,灵魂有价。”
请假:九月九日忆战斗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