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年轻的面容,竟开始与脑海中某幅许久之前见过的画像,缓缓地,逐渐地,重合了。
画像上的少年,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眼神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锐利,只是画像上的他,似乎还更稚嫩一些。
而当那轮廓完全重合的刹那,邙天尺原本还有些诧异的眼睛,猛地微微睁大,瞳孔深处,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漾开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邙天尺依旧有些颤颤巍巍地盯着萧凌,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仿佛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怀疑和激动。
“莫非…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还是忍不住颤抖,“你真是迦南学院的学生?”
面对邙天尺这副活像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的神色,萧凌倒是被他那副样子给逗乐了,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
他微微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意味,惊笑道:“院长大人,您这话说得可就外道了啊。”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这种事情,我难道还有必要跟您老人家开玩笑不成?”
邙天尺听着萧凌这话,心里也跟着琢磨起来。
说得也是,以眼前之人先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犯不着在这种生死关头拿这种事开玩笑。
于是,他再次将目光落在萧凌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心中先前的那番猜疑,此刻也更甚了几分。
“看你这相貌…莫非,近些年苏千那家伙,经常在书信里给我提起的那个…那个叫做萧凌的,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邙天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眼神也越发明亮起来,死死地盯着萧凌,等待着他的回答。
对于萧凌这个名字,邙天尺自然是早有耳闻。
虽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荡,很少回迦南学院,但苏千作为迦南学院的大长老,也时常会给他传信,汇报学院里的一些近况。
而萧凌,无疑是苏千信中提及频率最高,也最为津津乐道的一号人物了。
邙天尺脑中念头电转,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信息碎片开始迅速拼凑起来。
从最初在西北大陆崭露头角,到后来义无反顾闯荡中州,那速度,简直匪夷所思。短短数年,便已名动一方,赫赫威名远播。
就连那丹会魁首的殊荣,他也曾从各种渠道听闻过,知道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一切,邙天尺并非全然陌生。苏千那老头的信笺里,时常不经意地提及,言语间难掩对这位弟子的赞赏与骄傲。
而他自己,这些年游历中州,所见所闻,也零零散散地印证着信中所述,甚至补充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此刻,这些零散的印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清晰起来,最终汇聚成眼前这张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英俊面孔。
邙天尺只觉心头剧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等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以一种如此匪夷所思、惊心动魄的方式,与那位只在苏千信中以及传言之内听闻过、素未谋面的杰出弟子,面对面地相遇了。
不过,根据传闻以及从苏千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邙天尺原本以为,这位萧凌虽然修炼天赋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已达到斗尊级别,但这已是他的极限。
更值得称道的,其实是他在炼药术之上的造诣,毕竟,当初在丹会上,他一举炼制出了八品九色丹药,如今甚至还被誉为大陆第一炼药师。
然而,现在眼前所见,却与这些信息大相径庭。单看萧凌周身弥漫、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气息,分明已是半圣级别的强者!
而且,刚才那雷霆巨龙施展的攻击,其威能之强横,连绵不绝,恐怕绝非寻常半圣所能释放,甚至就连邙天尺自己,在全盛时期,也未必能稳稳接下。
这与他所了解的萧凌,实在相差太远,种种迹象都对不上,这才让他此刻心中满是难以置信,也忍不住生出诸多猜测,因此才难免开口询问。
听到邙天尺这般追问,再瞥见他脸上那几分明显是猜测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萧凌不禁眉梢微挑,心中了然。
他立刻就明白了,邙天尺大概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听说过自己的一些事情,只是这消息和他眼前看到的实际情况,实在相差太远,让他一时之间既想确认,又觉得难以置信,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过,萧凌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得,朗声说道:“院长大人说的不错,学生正是萧凌。”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和掩饰不住的得意:“看来院长大人也听闻过学生的一些名声呢。啧啧,看来学生这些年在中州,倒也没白混啊!”
听到萧凌亲口承认,邙天尺心中虽然早有几分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震惊,仿佛被雷霆劈中了一般。
他连忙开口,声音都有些激动得发颤:“还真是你小子!真是……真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这么凑巧,在这种鬼地方、这种情形下与你相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按照苏千所说,你这才多大?二十出头吧?怎么……怎么可能就有了这等修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简直深不见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对于邙天尺这般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神色,萧凌倒是波澜不惊,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仿佛对邙天尺的震惊早已司空见惯。
这样类似的话,这些年在外闯荡,真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什么天才、妖孽、深不可测,什么百年难遇、千年一见,早就不新鲜了。
此刻邙天尺这副模样,在他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邙天尺那边,此刻还在连连点头,仿佛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老夫先前,也听闻你小子在中州的一些作为,已经觉得你很不简单了,但今日一见……唉!看来你在外人面前,果然还是有所藏拙啊!”
“苏千那老家伙,还真是给咱们迦南学院,招了个不得了的好学生呐!”
邙天尺这么一番话说完,感慨不已,萧凌这才接过话茬,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调侃说道:
“院长大人说笑了。当初在迦南学院的时候,苏千大长老可也老提起您呢,您的威名,学生早就如雷贯耳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大长老还特意交代,说若是在中州碰巧遇到院长,还得让我恭恭敬敬地叫声院长,还得劳烦院长多多关照才是。”
说到这里,萧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容,目光扫过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雷暴余威,又看了看邙天尺刚才狼狈的样子,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意外:
“可真没想到啊,院长大人,您瞧这缘分,学生来中州这么久了,兜兜转转,头一次碰上您,倒不是您关照我,反而成了学生我给您助拳,帮您摆脱这困境了。”
“说实在的,这还真是我没预料到的情况呢。”
听萧凌这么一调侃,邙天尺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对有这么一名优秀学生而诞生的骄傲和自豪感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反而涌起一阵莫名的羞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被黑魔雷击打得有些黝黑、此刻更显得老脸一红的面庞,干咳了两声,连忙摆手解释道:
“哪、哪有的事!我老夫……我老夫那不过是先前一时好奇,深入这虚空雷池稍微……稍微深了那么一点点罢了。谁想到那鬼地方正好遭逢变故,突然暴动起来,我这才……这才不幸被波及了一下下!”
他声音有些不太自然,试图把责任推给那不可控的雷池暴动。
“你小子是不知道那虚空雷池深处究竟有多危险!”
邙天尺赶紧转移话题,试图用强调危险来证明自己并非实力不济,
“那地方……那地方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要是换作你刚才一头扎进去,碰上那番暴动,你也难保能落得好下场!哼,说不定比我还惨呢!”
萧凌见邙天尺这般急于撇清,又想找补找补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
再加上先前雷池暴动,多少和自己有些愿意,所以他也没打算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随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语气也变得关切起来:
“好了,院长大人,咱们先不谈这雷池暴动的事了。我看您老人家现在这模样,行动都有些不便,想来是先前受伤不轻吧?还是先调养好状态要紧。”
说话的同时,萧凌根本没给邙天尺再反驳的机会,右手随意地一招,掌心之中白光一闪,仿佛凭空凝聚。
紧接着,一枚通体晶莹、雕刻着精致纹路的玉瓶,便已稳稳地落入他的掌心。
萧凌托起那枚小巧的玉瓶,指尖斗气微动,那玉瓶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轻飘飘地向着邙天尺的身前飘去。
“这是八品复元丹,疗伤固本最是见效。“
玉瓶悬在邙天尺身前三寸处,瓶口自动旋开,一枚莹润丹药缓缓飘出,萧凌也适时解释道,
“学生虽不才,但炼药术倒还有几分造诣,还请院长放心服用。“
邙天尺目光落在身前这枚已然现出形态的丹药上,无需细看,他就已能辨认出这丹药品阶不凡,怕是至少也是八品高阶级别。
他只是微微凑近,轻轻嗅了嗅那弥漫的丹香,就感觉体内那些因为雷劫而留下的隐痛和滞涩,竟然都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他又是轻笑一声,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知道你在炼药术一道颇有造诣,身家自当不菲,那老夫也就不跟你这小子客气了!你倒是有心了。”
他拍了拍萧凌的肩膀,带着几分长辈的亲昵,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不过,老头子我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我这个做院长的,给你这个出色的学生准备些好东西当见面礼,也是应该的嘛!你且先等我调养一番。”
说罢,他也没再墨迹,双目精光一闪,张口轻轻一吸,那枚丹药便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落入了他的口中。
丹药一入口,瞬间化作一股暖流,在邙天尺体内迅速化开。
他只觉一股磅礴而温和的药力如泉涌般在四肢百骸流淌,原本有些虚弱的身体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活力。
他不敢怠慢,脚尖一点,身形微微一顿,便已稳稳地盘膝坐于虚空,双手掐诀,开始运转功法,引导着丹药内的精纯药力,加速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第647章 诱拐邙天尺
丹药入口之后,那股磅礴而温和的药力便如春潮般在邙天尺体内奔涌。
不过片刻功夫,一股柔和而充满生命力的翠绿光芒便从他周身毛孔中缓缓渗出,如同薄雾般将他笼罩其中。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生机。在绿光的映照下,邙天尺原本苍白的脸庞渐渐恢复了血色,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无论是被虚空裂缝不注意划破的深可见骨,还是被雷火灼烧的焦黑痕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淡化。
新的血肉如嫩芽般悄然萌发,将破损的肌肤重新联接起来,仿佛时间倒流,一切都在这温润的药力下被温柔地抚平。
就连他先前被雷霆之力劈得有些漆黑、显得狼狈不堪的外貌,此刻也在这绿光中逐渐褪去那层不自然的色泽。
焦黑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了底下真正,此刻有些疲惫但已不再狼狈的肤色。
原本因伤势而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紧抿的嘴唇也松弛了些许,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随着功法的运转,丹药的效力愈发醇厚,修复的速度也越发加快。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过后,那层翠绿的光芒彻底敛去,邙天尺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先前那因重伤而生的浑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凝聚的精光。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体内伤势十去其八,几乎已恢复到了伤前七、八成的状态。
先前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如今已是荡然无存。
活动了一下舒展了许多的筋骨,发出几声轻微的“噼啪”声,邙天尺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他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萧凌,带着一丝赞许,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哈哈,这丹药的效果还真是好,不愧是高品质疗伤圣丹,药力醇厚,直指本源,这伤势竟恢复得如此之快,比我先前服用过的一些八品疗伤丹药,都要强上了不少。”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看向萧凌,继续说道:
“你小子,倒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居然能炼制出如此珍贵的丹药。看来,这“大陆第一炼药师”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我邙天尺这次是没看错人。”
萧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微微拱手道:
“能为院长大人分忧,晚辈自当尽力。能帮到您,晚辈便心满意足了。看来院长大人恢复得不错,这就好,这就好。”
他语气虽看似随意,但眼中却难掩关切与一丝如释重负。
毕竟,追根到底,还是自己当时太过胡来,这才殃及到了在虚空雷池深处修炼的邙天尺,导致他受如此伤势。
“哈哈,不说这个了。”邙天尺摆了摆手,将刚才的话题轻轻带过,脸上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此番也是受了你小子的恩惠,先前老夫说好了,会给你这个杰出晚辈准备一些见面礼的。正好老夫手头上有一些高阶药材,你又是一名炼药师,倒也十分合适交给你去使用。”
他不再理会已然稳定下来的伤势,心中早已盘算妥当,这小子有恩于我,这礼也该送到实处。
想到此处,邙天尺脸上笑容更盛,不再有半分推脱的打算。
只见他随意地一抖宽大的袖袍,袖口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动,一枚样式古朴、色泽温润的纳戒便悄然滑出,带着淡淡的空间波动,飘飘荡荡,在邙天尺那若有若无的意念操控下,径直向萧凌飞去。
那纳戒飞行平稳,不疾不徐,最终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萧凌身前半尺之处,静静悬浮,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接收。
邙天尺见状,便开始解释道:
“这枚纳戒之中,收集了不少珍稀药材。都是老夫这些年游历大陆,以及在家族之中所得。只是老夫并非炼药师,对这些药材的妙用所知有限,发挥不出它们真正的价值,也只能时常与他人进行一番交易,换取些所需之物。”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赞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