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童菊之丞确认一句，而后直接如同老僧念经一般席地坐下。
紧接着，他从怀中拿出折扇，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敞开外面的和服，将衣领褪到胸口处，将自己的脖子彻底露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
天童木更问道。
这明显是要剖腹的架势。
“你不是要我的命么，那就拿去。”
天童菊之丞那苍老的脸坚硬的如同生铁雕塑。
“在神面前，我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也就不需要做无谓的丑陋挣扎。”
说着，他深深低下头，朝着苏墨的方向跪扶下去。
这既是在行礼，也是让天童木更好下刀。
“……”
天童木更沉默了一瞬。
在她眼中，这个老人卑鄙狡诈如同魔鬼，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她从未想过，这个喜好玩弄阴谋的老东西，面对死亡时候，居然还有如此豁达的一面。
令人意外。
“不要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手软。”
天童木更抽出妖刀雪影，站到天童菊之丞身侧，双手握刀，摆出劈砍的架势。
她语气漠然的提醒了一句。
在这种级别的仇怨面前，任何作态都是枉然。
“如果你真的手软，那我反而会失望。”
天童菊之丞保持匐匍在地的姿态，语气平静道。
“既然是被神明选中，就不该被一时情绪所引动……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不过，在死去之前，我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听从你的遗言吧？”
天童木更扯扯嘴角，嗤笑道。
“听不听随你。”
天童菊之丞语气不变。
“我想说的是，神的降临会影响整个世界的未来，作为被神选中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整个世界的命运。”
“若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认同，就不要让其陷入毁灭。”
生命的最后，这个如同鹰隼一般的老人，居然还在考虑人类的未来。
“……”
哪怕是天童木更，一时间也沉默了一瞬。
想起苏墨之前展示的未来，她扯了扯嘴角，短促而讽刺地笑了一声。
“哈！”
“嗯？”
天童菊之丞罕见地有些疑惑。
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反应。
圣天子也疑惑的看了过来，说实话，天童菊之丞临死前的表现让她颇为感动，就算两人素有仇怨，天童木更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嘲笑她啊！
据她刚才的观察，天童木更性格应该没这么恶劣才对。
一旁，里见莲太郎更是隐隐有些愤怒，他捏紧拳头，质问道。
“木更小天童小姐，菊之丞辅佐官的话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地方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这个时候嘲笑对方，他觉得太过分了一点。
“当然好笑。”
天童木更轻轻摇头，看向老人的眼神略带讽刺和怜悯。
“作为人类注定毁灭结局的奠基者，作为人类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你的目的居然是想要维持人类的延续？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在苏墨曾经展示过的未来中。
如果说，五翔会的抗原肠动物实验，是填补末日的最后版快的话。
那么，在天童菊之丞影响下的，对受诅咒之子的广范围歧视和虐待，就是末日最初的导火索。
这样的人居然在死亡的前一刻还在心系人类。
这不就是自己动手，扣动了杀死自己的扳机么？
在这一刻，天童木更对于人类由人类自己来毁灭，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什么意思？未来注定毁灭？我是罪魁祸首？”
听到天童木更的话，所有人都惊了。
天童菊之丞满脑疑惑，不知道自己这个一直将人类位置放得至高无上的人到底是怎么背负了这么大的责任。
但，天童木更并不打算解决他的疑惑。
“咻！”
“咚！”
手起刀落，篮球大小的物体跌落在地砖上。
天童菊之丞被斩首而死，天童木更的复仇，完成！
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在这个最高权力才能进入的场所，就留下了两具尸体。
在圣天子小心翼翼地请示和授意下，护卫官们终于敢动弹，轻手轻脚的收敛起了两人的尸首，飞速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有圣天子和里见莲太郎两人没有离去，依旧停留在这里，并且眼神凝重的看向苏墨。
没办法，刚才天童木更吐露出来的事情，他们无法无视。
人类的结局，注定是毁灭万？。
297 神威显现，黄道带的毁灭
“木更小姐，您刚才说，世界注定会毁灭，这是怎么回事？”
在里见莲太郎还为这重磅消息震惊之际，方才还被天童木更吓到，性格最为柔弱的圣天子，反而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在涉及到世界安危的时候，少女眼中的坚定丝毫不逊色于天童菊之丞。
虽然能力尚且稚嫩，但在觉悟上，眼前的少女的确具备着王的资质。
“字面意思。”
天童木更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女，没想到当面见到两人身死的她还能保持如此镇定。
复仇完毕，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反正她也不是太过在意，于是随口道。
“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这个世界必然会陷入毁灭。”
听到这话，圣天子脸色一白。
不过很快，她就捕捉到了天童木更的潜台词，回过神来后问道。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现在做出改变，改变轨迹，就有可能改变注定毁灭的命运？”
“……这我就不知道了。”
天童木更摇摇头，看了一眼苏墨。
“我也只是看苏墨大人预示过未来而已，现在苏墨大人已经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原有的轨迹早就改变了。”
“至于能不能逃脱世界毁灭的命运，我区区一个凡人自然不会知道。不过，以我的看法，不是很乐观。”
如今，她对于末日的了解已经相当深刻。如果人类注定由人类来毁灭，那么，受诅咒之子只是人类毁灭自己所使用的一种道具罢了。
就算苏墨带走了所有受诅咒之子，只要人类自身没有改变，毁灭的结局顶多延迟，绝不会消失。
听到天童木更这么说，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虽然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但她是唯一一个和神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地位和香奈惠的巫女地位类似。
她的话语，很多时候能当做神的态度反应。
此刻，里见莲太郎在脑海中不停思考，神明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神明大人到底是期望这个世界存续下去，还是毁灭。
如果是前者，十年前的灾难就不该发生；如果是后者，那为何他要在毁灭之前出现？
正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神明意图，想要通过明晰神明的意志，来为人类争取最好未来的时候。
圣天子的做法则是与他相反。
她直接放弃思考、放弃揣测，十分干脆地走到了苏墨面前三米处，而后掀起裙摆、无比优雅且无比虔诚的跪拜了下来。
月白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腰肢下方略微优美的曲线，宛如天鹅一般柔美的脖颈也随着顿首的姿势完美显露出来，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卑微和敬畏。
“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啊！”
深吸一口气后，少女以无比诚挚的口吻说道。
“如果您决意毁掉这个世界，请您赐予我救赎的机会；如果您决意拯救这个世界，也请您赐予我救赎的机会。”
分析苏墨的意图？推理神的想法？揣测神意？
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对方已经被确定为神明，那作为人类，能做的事情就很少了。
玩弄计谋、窥探意图、隐藏欲望，这些都是再愚蠢不过的做法，神明怎么可能看不透这点小把戏？
或许在小聪明方面，圣天子十分迟钝，可在大的智慧上，她并不欠缺。
无论神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决定，都不是人类可以窥测改变的。
既然如此，身为人类，她只需要祈祷即可。
若神明愿意给予祝福，那就乞求神明祝福，若神明不愿意给予祝福，依旧乞求神明祝福。
这是独属于弱者的生存智慧。
“模仿贞德是吧？”
苏墨挑挑眉毛，认出了圣天子模仿的存在。
“我对您的敬畏，对国家的热爱，也如同那位圣女一般。”
圣天子坦诚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