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是长发公主是女巫诶。”诺诺漫不经心地说。
“那么他就是大怪物咯,怪物陪着女巫,在这个孤独世界上你们相互陪伴,只要你喜欢,他会为你变成任何样子的。”
“这就是一个衰仔的想法,诶,不说了,上午制图课,我上课去了。”
“别担心你最亲爱的闺蜜,现在我这里是早晨九点,暖和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苏茜的最后一条短信,跟着一个欠欠的笑脸。
北美中部时间的早晨九点,BJ时间是夜里九点。颐和园里面一片漆黑,有人都已经散去了。夜色里只剩长廊上的灯光,像是一条沉睡在昆明湖边的龙,它的鳞闪着微光。
颐和园太大了,不像别的公园可以清场,如国游客玩到深夜,守门大爷会给留一扇小边门。但是晚上这里安静得叫人战栗,想想当年老佛爷晚上住在这里,又没有咸丰皇帝暖脚丫,想必也是很孤单的,难怪会阴阳怪气。
诺诺以前听说颐和园的守园人深夜里看见穿着旗装衣服的女人们在长廊上走过,手捧香炉和水盆,她还蛮期待的。
她已经喝到第四罐啤酒了,可是没有任何穿着旗装的女人来跟她搭话,她蹦到了一块水中的石头上坐着,脱掉袜子,用脚踢着冰冷的湖水。
“真的很蠢,全都很蠢。”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某两个人。
“不过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啦,总是为了别人而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诺诺慢慢地把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收回口袋里。
“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
她把喝完的啤酒罐子一丢,蹦回岸上。
……
……
诺诺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座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
她站在31号楼下,这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年代久远,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楼下楼下不时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光听都能脑补一番温馨幸福的和谐家庭画面。
她走上二楼,站在了201室的门口。
门居然没有锁,诺诺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了屋内,迎面而来的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格的阴影投落在地上,夏弥坐在阴影中,身影在墙上拉的斜长。
“诺诺姐啊。”她仰着头靠在落地窗上,“好久不见。”
“其实也才两天。”诺诺打量着这间小屋子里的陈设。
“要喝杯什么吗?”夏弥努力想爬起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抱歉,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不用了,已经被某个人给气饱了。”诺诺摆摆手,坐在乌兹最中央那张唯一的床上。
“诺诺姐和路师兄吵架了么?”夏弥双手熟练地操作着灶台,她背对着诺诺,身影看起来孤独而又纤弱。
“嗯,差不多算是吧。”诺诺说,忽然想难道这个女孩子重生伪装人类的前十多年里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难怪她对楚子航这么用情至深。
因为……楚子航就几乎填满了她整个世界啊。
“谢谢。”诺诺接过白开水,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夏弥爬到床上在角落里窝着,双手抱着膝盖,“诺诺姐,是路师兄拜托你来当说客的吧。”
“没错。”诺诺坦然地点点头,放下杯子,“是和楚子航他闹了什么矛盾么?可以告诉我的,就像我们以前那样,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不用了,谢谢诺诺姐,我真的没事。”夏弥眼神空洞,“话我也已经和路师兄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去自讨没趣的。”
两人之间久久地沉默。
“诺诺姐……”良久,夏弥爬起来,似乎准备送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别让路师兄担心你了。”
“放心,那家伙才不会有空操心我……当然,可能还是会想我的,但他那边正忙着做楚子航的思想工作。”诺诺撇撇嘴,“我就只好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啦。”
夏弥听到楚子航这个名字,死寂的瞳孔中忽然波动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水中,有阵阵波纹扩散开来。
观察力向来敏锐的诺诺自然注意到了夏弥的眼神变化,她笑笑,“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你的心还是会颤动一下吧。”
“那又如何。”夏弥冷冷地说,“他不会再接受我了。”
“我们这不是在做他的思想工作么?”
“没有用的,诺诺姐,你不懂他。”夏弥自嘲地说,“那时候他面对我的眼神,是陌生而又冷漠的,那是对敌人的眼神,不是对爱人的眼神。”
“难道你就不相信破镜重圆么?”诺诺为难地皱皱眉,发泄似的狠狠抓了几下她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干什么都好,为什么让她来当说客啊?你路明非难道不知道我陈墨瞳平生最不擅长言辞么?
“破镜重圆,终究也不是原来的镜子了。”夏弥依然盯着床脚,“其中必然会存在无法修复的裂痕,那些裂痕会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把我彻底击碎。”
“诺诺姐,你说,为什么我会追逐看不见希望的爱呢?”
“以前我看东汉王充《论衡》的时候,看到了一件事,战国时期有个艺人叫倪说,他非常擅长解开绳结。”
“但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绳结,他费劲心思都解不开它。”
“有人就说倪说并不擅长解结。”
“但是我觉得,并不是倪说不擅长解结,而是这个世界上,有些结根本就没有解。”
“我和师兄的爱情,也是一个无解之结,对么?”她轻声说。
第207章 第一百五十二幕 楚子航和楚天骄
楚子航走下公交车,站在站台上。
夕阳的余晖燃烧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
“嘿,帅哥。”一辆商务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要去兜个风么?”
芬格尔从窗户里伸着脖子看他,一头乱糟糟的铁灰色头发,这货不知道从哪弄来里一辆高档商务车,后座路明非朝他招了招手。
“兜风?”楚子航疑问道。
“想给你看点东西。”路明非龇牙咧嘴地笑。
“上车吧年轻人。”芬格尔拍了拍车门,“咱们回滨海了!”
“回滨海?”
“师兄貌似有点不聪明了。”路明非小声说,“是伤心过度吗?”
“可能还真是。”芬格尔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总而言之先把他骗上车再说。”
楚子航迟疑了一下,坐上车。
“超时空商务车即将发动,坐稳咯!”路明非搓了搓手,“芬格尔大副,你准备好了么!”
“报告路明非船长,随时可以起飞!”芬格尔咔咔两下挂挡,一脚轰在油门。
「Black Sheep Wall」!
……
……
“怎么来我家了。”楚子航低声说。
草坪的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洒水,已经7:30了,家里的草坪每天都是7:30准点喷水。
“看看阿姨吧。”路明非躺在后座的靠枕上,“她蛮担心你的。”
楚子航沉默了会,下车,直接穿越草坪走过,任凭水洒在他的裤子上。
客厅的灯亮着,但显然“爸爸”不在家。
“爸爸”不在家是个常态,确实那辆奔驰S级也不在车库里,妈妈那辆宝马倒是在,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该正跟那帮阿姨在什么酒吧里喝那种渗红茶和绿茶的威士忌,大声说笑么?
楚子航推开门,妈妈裹着一床薄毯蜷缩在沙发里,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睡相狼狈,昂贵的丝绸睡裙上全是皱褶,倒像是缠着一张抹布,整条大腿暴露在外面,那床薄毯却被她抱在怀里,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
楚子航经过沙发时停步,默默地看了她一秒钟,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楚子航随手扯了扯毯子,把她暴露出的身体盖上。
他坐在旁边默默地打量她的脸,今天大概一整天没出去玩,也就没化妆,这样看起来女人也显得老了,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一个年轻时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其实苏小妍早就不小了,却总还是没心没肝的样子,只知道和阿姨们一起喝酒、买东西、旅行、聚会。
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个男人护着她,后来又有个男人也护着她,儿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没心没肝地过一辈子。
要想明白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对自己最靠谱的就是把自己生下来那次,据“那个男人”说,那次她也想放弃来着,说生儿子会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
遗憾的是那时候她肚里的楚子航已经有八个月大,医生严肃地告诫女人说这时候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你要赶快长大了保护妈妈哦,下雨天说妈妈很怕打雷,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
在她还去舞蹈团上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说,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照顾妈妈哦……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
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有来春游没有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
那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喝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头昏?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很多人。
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命好的命坏的都不能回头看。
“子航……?”苏小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嗯。”楚子航轻声说,“刚好在中国做个课题,就回来看看你。”
“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苏小妍嗔怪道,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在邮件里提到过一个女孩么?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苏小妍看到楚子航第一件想起来的事竟然是问这个,不过她确实对自己儿子的情感生活蛮担心的,深怕楚子航会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楚子航一愣,瞳孔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妈妈……我好像把她给弄丢了……”
“弄丢了?”苏小妍歪歪头,“你和她吵架了么?”
楚子航没做声。
苏小妍又问,“失恋了?”
“算是吧……”
“有复合的可能吗?”
“不知道。”
苏小妍想了想,“其实妈妈也不太懂这些的,都怪你爸,你爸爸当初追我就是死缠烂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放手,可能是我在某一次里被他打动了吧,于是也就只能和他在一起啦。”
“妈妈,你还记得爸爸么?”楚子航喉结动了下,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那个男人就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我记得的哦。”苏小妍抚摸着楚子航的脸颊,“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其实女孩子很好哄的,特别是喜欢你的女孩子,就算你对她撒谎她都会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的。”
“我不想对她撒谎……”
“那你让她失望了吗?”
“或许是吧。”
“不要让喜欢你的女孩子失望哦。”苏小妍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覆盖在楚子航手上,“总是让她失望的话,可能她某一天就真的离开你了。”
“我知道了。”
“那要不要试试死缠烂打?”苏小妍眨眨眼睛,“啊~真想看看那个女孩长什么样,竟然让我的宝贝儿子这么魂不守舍。”
“死缠烂打……真的有用么?”
“对付某些女孩是出奇地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