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半数以上的教授出席了这次会议,某些苍老的面孔从未曾出现在校园里,惨白的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似的。
每个人左手小指上都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戒面花纹是“半朽的世界树”,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古德里安也获得了列席的机会,却被挤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那些没有表情的老脸,捏捏自己空荡荡小指,又激动得满脸涨红。
古银色戒指正是“终生教授”的专属荣誉,在卡塞尔学员成为正职教授后连续三十年履行教职堪称教育楷模的教授便能在“教授”头衔前增加“终生”二字。
而古德里安由于带出了路明非这个优秀学生,同样获得了“教授”的头衔。
但只是“教授”,代表挂职转正而已,并没有“终生”这两个字。
“天呐!那是道格琼斯,曼哈顿计划的核心专家!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人物!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旁边的曼施坦因。
“还有让格鲁斯,我的天!真的是他么?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了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
“我快要昏倒了!扶我一把,那是号称「数学界的所罗门王」的布莱尔比纳特!”古德里安努力压低声音,但声音在颤抖。
“别像乡下人进城似的!”曼施坦因不得不低声训斥他,“不!你现在就像面对lady gaga的追星少女!”
“可是在他们面前我连追星少女的级别都不够啊!”古德里安认真地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卡塞尔学院的终生教授,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都还活着!”
“作为混血种,活的比普通人类长是很自然的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且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研究了,甚至谈不上拥有人生,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他们估计也愿意……你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倒是不想……”古德里安挠头。
曼施坦因对于这个学术狂老友还保有一丝理智表示嘉赏。
虽然从小就认识,还都毕业于哈佛,但是曼施坦因走的路跟古德里安丝毫不同。
他一直是积极的社团活动家,并且在商学院和法学院辅修,在他青春年少不秃头的时候,他是哈佛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而那时的古德里安是条灰头土脸的学术狗,永远钻在实验室和图书管里,梦想着成为伟大的科学家。
很多年后两人的级别很能说明问题,虽然曼施坦因的毕业论文都是古德里安帮写的。
但如今曼施坦因已经是卡塞尔学院政治教授还兼风纪委员会的主任。古德里安才刚刚拿到“教授”头衔。
曼施坦因总想找个好机会教导一下老友如何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虽然古德里安的人生道路大概已经过去一半了……
“我哪里配和他们一样?”古德里安像个面对偶像春心大动的少女般羞怯,“我此生只求能为奔向真理的疯子们端茶倒水……”
曼施坦因默默的扶额,不知怎么才能描述心中那种无力的感觉。
“肃静。”昂热扣了扣面前的铜铃。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识趣的闭上了嘴,事实上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嘀嘀咕咕,绝大多数与会者都是死了爹妈般的肃穆……
而那些隐居在学术巅峰上的“终生教授”面无表情……就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什么级别的龙族能够做到?”昂热环视四周,打破了沉寂。
“确认是龙族所为么?”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斟酌着词句。
“看看这张照片,火车站顶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整个金属结构近乎崩溃,巨大的剪应力流在一瞬间从内部摧毁了金属件。”
昂热把一张高精度的黑白照片放在桌面上,扭曲的铝梁有种异常狰狞的美感,“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名龙族最后选择了停手,但我们在案发现场拍到了这张照片。”
“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地震能够解释过去的。”
昂热瞥了一眼会议桌左边白发苍苍的老人,“格鲁斯,说说你的分析结果。”
“鬼魂般的应力。”格鲁斯只说了六个字。
“鬼魂般的应力?”教授们面面相觑,虽然出自学界顶尖高手的嘴里,但是描述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金属的内部缺陷就像是看不见的弱点,假设外力施加得非常巧妙,恰恰令剪应力在缺陷处异常集中,就会产生极其糟糕的后果,发生卷曲、撕裂和中断,而且会产生连锁效应,”格鲁斯环顾四周,“你们有谁了解东方的古拳法?”
无人回答,学界天才的思维如此飘逸,能追溯到东方古拳法,教授们都有飘在云端脚不着地的感觉。
格鲁斯很满意于这种反应,这恰恰说明他在力学上的研究超迈绝俗,“古代的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擅长拳法,传说他们能以拳头击碎坚硬的物体,比如说巨大的岩石。”
“而成功的关键在于击打的位置和用力的技巧,必须用精巧的力击打在最脆弱的地方。”
“中国人把那个位置称为「眼」或者「穴」,岩石有岩石之眼,钢铁也有钢铁之眼。”
“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发目标内部的应力,应力集中的结果是整个目标粉碎,甚至瞬间化为粉末。这就是力学上的奇迹。”格鲁斯侃侃而谈。
第93章 卡塞尔爱情故事-春天的第十八个瞬间
“就是说如果我们知道这座楼的「眼」在哪里,我们对准它打一拳整个楼就会塌掉?”曼施坦因觉得不可思议。
“没那么简单,首先是找到「眼」,其次是用力的方式,差一点都不行。”
“这套技术其实非常复杂,匪夷所思,古拳法已经失传,我们无从知道古代东方人怎么掌握这套技术的,按照我们的一贯的思维,我们猜测这是来自龙族的技术遗产。”
“「眼」的存在就是因为金属内部的瑕疵吧?但铝梁是在精密加工的条件下冷锻成型的,内部缺陷远比天然沉积生成的岩石少,强度和韧度也都更高。”
施耐德说,“也就是说,找到火车站穹顶铝梁的「眼」并且施力摧毁它,要比对付岩石难上千倍万倍。”
“总之,一个精准的力被施加在过山车的「眼」上,要么是个巧合……”昂热开始做总结。
“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格鲁斯说。
“要么,”昂热接着说,“我们没有现身的对手是个力大无穷且拳法及其精准的神秘拳师,他对于力量的控制达到了极致,他甚至可以一击毁掉国会大厦或者五角大楼,他是力量的主宰!”
“大地与山之王,”比特纳低声说,“在四大君主中,他是大地的主宰,背负着整个世界。他掌握的元素是「土」,象征着无所不在的,无以伦比的力量。”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寂,那个太古时代开始流传的尊号震住了所有人。
尽管他们早已从古籍中了解了这位龙王的存在,但那是在文字中,关于他的一切无论多么令人惊悚也只不过像纸一样薄,不会令人觉得危险。
而当这位血统纯正地位尊崇的龙王以一个“东方老拳师”般的搞笑形象浮现在所有人心头时,他们却都笑不出来,仿佛有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他们身上,山一样沉重。
“他苏醒了?”道格琼斯叹了口气。
“没有苏醒的话,在卵中出拳?这和苏醒又有什么区别?”昂热苦笑。
“如果他已经苏醒为什么没有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以他的「力」的掌控,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我们只能任他宰割。”
“不知道,”昂热耸耸肩,“大地与山之王在诸王中很特殊,他前一次苏醒,身份是‘匈人’的王阿提拉,他几乎曾席卷整个欧洲。”
“但是作为四大君主之一,他能做到的应该远不止这些,四大君主中的每一个人,都该能毁灭世界。而他居然在罗马城下被当时的秘党击败,又忽然暴卒。”
“你是说他可能比四大君主中其他的诸王要弱小一些,或者他对人类有同情心,所以没有竭尽全力?”
“谁知道呢,过去的一切都埋葬在历史中了,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昂热端起面前的锡兰红茶一饮而尽,“他是龙王,一定是我们的敌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把我们中的每一个人碾成尘埃!”
沉默了很久,终生教授们纷纷直起身,以庄严肃穆的声音同说,“是的。”
“从现在开始,执行部在全球范围内的专员都要活跃起来,搜寻一切龙族活动的痕迹,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条已经苏醒的龙,而他的父亲,是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
昂热缓缓起身,“通知所有校董,新一季的战争开幕了。”
……
……
“哈喽,师妹。”
路明非端着份烤猪肘子,在夏弥身边坐下。
她被吓了一跳,额前两绺细长柔软的秀发在半空晃晃悠悠。
“说实话师妹你有这两缕呆毛不去cos阿尔托莉雅真的可惜了。”又有个人在她身边坐下,“师妹,旁边让让。”
“可当时没有cos fate的节目诶,我只好cos凉宫春日了。”夏弥眯眯眼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等等,你为什么会看过我那张照片?”
“新闻部能帮我挖到近乎任何事。”芬格尔对着猪肘大口啃下,“师妹你照片对我来说,想看轻而易举。”
“完了,又在别人面前社死啦……”夏弥捂脸。
“喂,芬格尔,你自己这么大一坨,为什么要师妹委屈?”路明非不满地吐槽。
“哎呀,没事没事,我往旁边挪一个就好。”夏弥说着,端着餐盘打算往旁边坐。
“坐那么开谈话就没意义了。”一道红色身影在她对面坐下,形成团团包围之势,“芬格尔你自己坐靠边一点,今天她可是主角。”
“诺诺姐,你们这样搞得跟审问犯人似的,我好慌……”夏弥抱着肩膀往后缩了缩。
“师妹是主角?”芬格尔瞬间警惕,“啥事啊?不就是请我过来吃顿饭吗?”
“师兄啊,我没事会请你吃饭?我钱多闲着慌?”路明非夹起一块洋葱送进嘴里,“要知道,我的钱可是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这样啊……”芬格尔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猪肘,站起来,转身,“新闻部那边突然有点事儿,我去处理一下……”
“别走啊师兄。”路明非笑眯眯地拉住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仿佛离弦之箭欲发的芬狗塞回了座位上。
芬格尔深知今天自己难逃一劫,心一横,哼哼唧唧地嚷嚷,“我就说,你平时扣得跟鬼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请我出来吃饭,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我们呢,想给师妹组成一个情感智囊团。”
“啥智囊团?”
“情感智囊团啊!”
“那找我干啥?”
“你不是自称情圣吗?”
“那当然。”芬格尔装模作样地把头发一捋,又正了正衣领,“我芬格尔大爷情圣之名卡塞尔无人不知。”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为师妹出谋划策。”路明非口吻严肃,“就当不愧对你的情圣之名。”
“这个呢……还是算了吧,好汉不提当年勇对吧……”芬格尔又站起身想开溜。
“你还欠我一杯可乐钱呢。”路明非慢悠悠地说。
闻言,芬格尔只得把脚收回来,“师弟,你说好不计较的……”
“那你当时也说了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的吧?”
“好吧。”芬格尔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仰头望天,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想让我做什么?”
“又没要你命,干嘛摆出英勇就义的姿势?”路明非鄙夷地看他,“就是,夏弥师妹她现在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特别棘手,又不开窍,又像个性冷淡一样。”
“不对,”夏弥摇摇头,“师兄他才不是性冷淡呢,他只是,只是……”
“只是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对吧。”路明非突然说。
“嗯……”夏弥看了他一眼。
“所以是谁?”芬格尔问,“不会是那位?”
“嗯嗯!”夏弥乖巧点头,连带着脑袋上的呆毛晃晃悠悠。
“你之前不早就看出来了吗,还问什么?”诺诺把她不爱吃的菜全夹到路明非碗里,“肯定是楚子航。”
“我这里是什么垃圾桶吗……”路明非心说,“不过我不嫌弃就是了。”
“那么,师妹。”芬格尔严肃了起来,好像真是个在情场上纵横的花中老手,“你打算怎么追?”
“她要是知道怎么追还来问你?”诺诺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能不能别说废话了?”
“行,那我单刀直入。”芬格尔盯着夏弥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要和楚子航在一起?”
“你要明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追溯到问题如何产生的。”
“嗯……”夏弥歪着头想了想,栗色头发如水泻。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只是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去数他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