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
周老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继续教育着贪嘴的铁憨憨,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但在内心深处,
早就已经吵翻天了。
而书店外头,
安律师和冯四一起抬头望天。
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但那种压抑感和危机感却早已经袭来。
安律师先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冯四紧接着也做出了和安律师一样的动作,
二人都看向了身后玻璃窗内的老板,
老板正拿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一种稳了的踏实感在二人心中浮现。
安律师默默地又抽出两根烟,分给了冯四一根。
再抬头望天时,
二人心里就有底了,也不慌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现在坐在里面的老板连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在忙着吵架的话,
估计会被直接吓出心梗吧。
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路狂奔回来,
下雨咧,回家收衣服咧。
然后,
“噗通”一声,
老道脚下拌蒜摔了一个跟头,在地上滚了一圈。
坐起来后,
老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
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
药店里,
庆刚刚放下去的手,
慢慢地抬了起来。
她看见少年的眼眸之中,似乎变了一种颜色。
左眼里依旧带着惊恐和畏惧,但是右眼之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压迫和威严!
“你…………在哪里?为何…………我无法感应到你的位置。”
少年忽然开口问道。
一样的音色,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我…………我在一座道观里。”
庆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身为前特务头子的她,当然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她以为那只厉鬼,已经是眼前这位红带子少年判官的依靠了。
但没想到,还有着另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居然和这个少年有着如此深刻的羁绊。
同时,
庆也疑惑着,
他,
为什么要撒谎?
他完全可以说出他所在的真正位置,哪怕被自己杀死了,也能有那位恐怖的存在来给他报仇。
归根究底,
还是少年判官平日里太低调了,这也难怪,他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谛听,跟“弼马温”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弼马温,毕竟人弼马温手底下还有一群养马的小兵小将呢,他一直是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判官,但他的圈子实在是太窄太窄了,庆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至于谛听,若是看到本尊的话,地狱里大部分人都应该能认出来,但就是一股意识降临,就很难分辨出对方的具体身份了。
“道观么…………”
“对,道观里。”
少年清楚,若说是寺庙,难免穿帮,毕竟无论是谛听还是谛听之上的菩萨,对于佛来说,都算是一家的。
只有说道观,才能解释现在谛听无法感应到自己具体位置的原因!
“出事了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少年马上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庆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从少年的身上站起来。
“自己…………多小心…………”
“嗯嗯,我知道的,我晓得的,我肯定珍惜好自己的小命,我还想再伺候您几百年呢。”
“呵…………”
随着一声轻笑,
少年右眼之中的特殊神采逐渐褪去,
连带着书屋上方那一团刚刚攒聚起来的乌云,也正在慢慢地退散。
刚刚明明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在则是一副雨过天晴的景象。
依旧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安律师和冯四对视一眼,
冯四笑了笑,
安律师则是耸了耸肩,
意思是,
这老板没跟错吧?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
一切,
尽在掌握之中!
………………
少年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地揉搓着。
庆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说谎不是想保护你。”
说了实话,一旦这里的情况暴露,那么自己以前“知情不报”的罪名也将会成立。
所以,少年说谎,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外人常常都认为谛听无所不知,实际上只有和谛听朝夕相处的少年才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谛听确实可以知道它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但前提是,它愿意去知道这件事。
他的安危,在谛听那里,无非就是再找下一个用得习惯的搓澡工有点麻烦而已,又或者是觉得有人敢在阳间对自己出手折损了它谛听的颜面,故而有此一问,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谁?”
庆开口问道。
少年白了一眼庆,
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条红带子。
红带子上烙印着珍禽花纹,绝对是相当精致的艺术品了,但在地狱,这条红带子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艺术品那么简单。
任何事物,只要被权力的味道浸染之后,马上就会变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我知道你是红带子,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牛叉的捕头,庆见识过了。
那个当初在扬州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捕头,到最后完美完成了“扮猪吃老虎”的转变,
甚至风水轮流转到能让自己去当他的狗他还不怎么乐意的地步。
但红带子判官,庆也见识过很多,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这般富得流油。
“我住在十万阴山里。”
十万阴山,是一处禁地,因为在那里,住着菩萨座下的神兽,除了十殿阎罗以外,其余人皆无法在没得到允许之下擅自进入。
除非…………
“你是伺候谛听的那个判官?”
少年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直接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刚刚那股恐怖的意识,是谛听?”
“对。”
少年继续点头。
庆的呼吸再度变得急促起来,
一股羞恼的感觉袭来。
她想要报仇,迫切地想要报仇,但很荒唐的是,当自己仇人的意识降临显露出来时,她居然本能地被吓退缩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实际上,她和那些曾跪伏在她脚下叩首求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老道。
老道道袍下面刚刚因摔跤而擦破的位置已经被芳芳消毒包扎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