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大爷跟我讲的,他半夜起来遮鸡笼,听到焦佳奕的父母在隔壁商议把闺女的肾卖掉。
我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又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家里来了人,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有富贵相。
易国富。
当然,我知道他身上披着一层皮,皮下的面孔,是马二。
马二给了焦佳奕父母的一箱子钱,远比她母亲之前打听到的十万块多的多。
焦佳奕的母亲,是笑着将自己的闺女抬上车的。
马二开车径直来到一个隐蔽的非法医疗组织,我被抬上手术台。
我没有骂马二,也没有挣扎,一来这个病躯已经没了力气,二来我也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无法阻止。
做手术的,有两个医生两个护士,他们脱下我的上衣,只在背部涂抹点消毒溶液,一针麻醉剂便扎入了脊柱。
我一阵头晕目眩,随时都可能晕倒。
恍惚间,我听到旁边的人在说话。
“手术开始,取左侧肾脏。”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我左背涂抹凉凉的消毒溶液,随后有人用笔尖划了一道。
再然后……锋利的触感,划过我的皮肤。
痛!刀割肉的痛!
我瞬间清醒过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喊声。
“疼!”
医生被惊住了,急忙喊道。
“加一支麻醉剂!”
我又听到护士慌乱的声音。
“没有了,这是管制药剂,从医院里偷出一支就挺不容易的了!”
剧烈的疼痛,让我滋生了力气,我用胳膊撑起身子,想要逃跑。
“快摁住她!”
我被四个人重新摁在病床上。
背部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声嘶吼。
“好疼啊!不要摘我的肾!不要!”
我的呼救和求饶,让一个护士心软了。
“咱们……还做不做?”
一个男声训斥她。
“钱都收了能不做吗?找几根注射管把她绑住,她止痛药吃太多了,身体有抗性,就算再打一支麻醉剂也没效果。”
“可没麻醉剂……我们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她的病例你又不是没看,肝硬化晚期,就算只摘一个肾也活不几天了,我们赶紧做完走人!”
我的四肢被绑在了病床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就是死,也忘不掉。
我面朝病床,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有手从切口伸入我的身体,翻来覆去,寻找我的肾脏。
我痛的身体抽搐,几度昏厥,又几度痛醒,这个过程不知总共重复了几次,直到我听到最后两个声音。
“割下来了。”
“她没心跳了!”
我死了,准确来说,是焦佳奕死了。
在肾脏被取走的那一刻,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焦佳奕,还是林悬。
有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你恨吗?”
我恨!我当然恨!
我恨不得将把我肾脏卖出的畜生父母碎尸万段!
我恨不得将拉我入地狱的西装男子碎尸万段!
我恨不得将四个为了钱抛弃医德的医生护士碎尸万段!
我恨不得移植我肾脏的人碎尸万段!
……
我猛然惊醒过来,我是林悬,不是焦佳奕,移植肾脏的,是我的老爹!
一阵冷风吹过,我猛的打了个冷颤,我这才发现,自己没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而是依旧跪在焦佳奕的石碑前。
我身前的纸钱已经烧干净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三盘祭品都已经被纸灰染脏。
我站起身来,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双膝麻木几欲摔倒。
“这是你给我的答复吗?”
焦佳奕让我亲历她生前经历过的痛苦,回应了我的请求。
她不答应!
她恨!
我下了山,回到了村中。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伸手抚摸着左侧后背。
我能理解焦佳奕心中的恨,如果换做是我,恐怕也不会选择原谅将自己肾脏移植去的人。
但我亲身体验到被割肉挖肾的痛苦,这是如今老爹每日承受的痛苦!
焦佳奕的惨死,马二有责任,我也有责任,但老爹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替我付出代价!
我必须救他!
回到大爷家中,冯伟已经起床了,正和大爷一起吃完饭。
他见我回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兄弟,你怎么这幅表情?”
冯伟把我拉到门外,焦急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
我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肯原谅。”
我将在墓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冯伟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就算把焦佳奕当做恶鬼收服了,只要她不肯收回肾脏中的一魂一魄,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该死!
老爹现在每日都要承受割肉挖肾的痛楚,我这个当儿子的,却无法替他分担丝毫,真是没用!
绝望之际,我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齐鲁阴行的第一人,扛把子,手段高绝,我和冯伟做不到的事情,他或许可以做到。
放在以前,哪怕遇到再大的危机,我也不会去找他帮忙。
因为他对我有毫不掩饰的企图!
但现在,为了老爹,我愿意冒险。
“冯伟,我要去找九叔!”
第150章 齐鲁阴行第一人
“你疯了?!”
听我说要去找九叔,冯伟声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忘记九叔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当然记得,当初我问冯伟如何评价九叔时,他只说了四个字。
笑里藏刀!
我和九叔只接触过几次,但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对我有企图。
表哥没有告诉我他和九叔之间曾经达成过怎样的交易,但在他留给我的信中却是着重提到了一点。
小心九叔!
毫无疑问,九叔不是一个好人,就算不用单独的好坏来评价,他也绝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我敢肯定,只要我找到九叔,他定会再提之前说过的“人情互欠”交易,也一定会再提鬼契之事。
以前我可以拒绝,因为我对九叔没有相求之事。
可如今老爹每日承受割肉挖肾之痛,命在旦夕,九叔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没法拒绝。
见我不说话,冯伟更加着急了。
“兄弟,你仔细听我说,只要你和九叔签下了鬼契,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你这一辈子,只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我伸手抓住冯伟的肩膀。
“冯伟,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换做是我,会怎么做?”
冯伟沉默了,他的眼神闪躲,似乎不敢再看我。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了口。
“我父母走的时候,我才八岁,对于他们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不过我懂得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有多么难过。”
“兄弟,你做的对,尽孝要趁早,莫要日后追悔莫及。”
“你尽管去求九叔,以后若真是有什么危险,咱兄弟两个一起扛!”
冯伟的话让我感动,但这是我的私事,日后若是九叔真让我去做伤天害理,亦或者危及自身性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拉冯伟下水。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冯伟就已经离开了川蜀,坐飞机回到了齐鲁的省会泉城。
九叔留给我的名片在茶馆里,好在冯伟有九叔的联系方式。
我拨下号码,话筒里响起三声“嘟”后,被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