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少爷也未免...”
“张哥,言多必失啊,走吧,走吧。”
张哥警惕地四处观望一下,道:“嗯。走。”
两人脚步加快,走过回廊,唐方身子如同狸猫一般跟着两人,到拐角处,忽然伸手蒙住一人口鼻,拖了出来,雪亮的刀片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这一手干的干净利落,甚至旁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动,连在身后紧跟上来的王云光也暗自赞许,看了唐方这十几年军营中倒也不全是混沌度日。
唐方手如铁钳一般圈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拖进一间偏房之中,身后的王云光关好门窗,唐方放开那人,双目中杀气凌人,阴寒地道:“若要活命,就不要乱动。”
那人倒也乖巧,连忙跪倒在地道:“两位爷爷饶命,小人只是张家的一个奴仆罢了,浑身上下就算爷爷把我杀了,也捞不到一个铜板,但是小人知道张府库房所在,小人愿带两位前去,只求爷爷能饶我一命。”
唐、王两人对望一眼,看来这小子定然是把两人当成打家劫舍的强人了,唐方也不解释,干脆顺着这人的话头,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丝毫犹豫,我便砍你一根手指。如何?”
那人吓得浑身如同筛子一般,道:‘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唐方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亮。”
“张亮,很好,”唐方续道,“我问你,这张府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张若昀...爷,您问这个干嘛?”
“管你屁事?”唐方双目一瞪,张亮顿时吓得噤若寒蝉,看来以前唐方这种恫吓百姓的手段,没有少干过。
“张若昀...”唐方咀嚼着张大小姐的名字,急忙问道,“刚才听你们说话,说的可就是她?”
那人点了点头,唐方脸色又是一变,问道:“到底她怎么了,你要是敢半句假话,老子让你脑袋搬家。”
“啊...爷可能是刚下山吧,这,这里都早已经传遍了,张小姐未婚先孕,丢了张家天大的脸面,长老也一怒之下,将她交给了...宗祠,交给,交给他们发落,估计,估计...”
“啊!”唐方顿时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未婚先孕的女子一旦交给宗祠发落,那肯定是难逃一死,这,这唐老爷当真也是舍得!
张亮自幼在张家长大,察言观色之能十分了得,一见唐方如此紧张,再联系唐方的问话,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我知道啦,我知道了,你们不是牛角山上的强人,你就是张小姐的那个奸夫,你是奸夫!”
张亮便说,便边要夺路而逃,守在门口的王云光哪容他逃走,上去一掌便将张亮击昏,道:“小子,死心了吧,我说过这女子并非你想象中的冰清玉洁,她的秘密,多着呢?”
“不可能,不可能,若昀生性温婉,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唐方在原地怔怔地发呆。
“哟,什么时候叫的这么亲热了,也罢,跟我来,我让你死心。”
说着,王云光将唐方拉到张若昀的闺房之中,在张若昀的房间中翻(5)腾一阵子之后,居然找到了一个铮亮的铁钩。
王云光对着唐方道:“你可知道此事何物?”
唐方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怔怔地道:“我怎么知道。”
“钩!”王云光用手轻弹钩身,发出一阵龙吟般的声响,显然,此物质地极佳,王云光施施然道:“此钩乃是屠夫杀猪所用,钩子把猪肉钩起来挂到门口晒,常年累月下来,此物所凝聚的杀气极盛,一般阴鬼之物见到这种勾子都会退避三舍,而以此钩凝聚的杀气,一定是至少家传五代屠夫家中才会有——难不成这张家乃是世代屠夫,不然一个大小姐闺阁中为何有此物?”
唐方疑惑的摇了摇头,王云光仔细打量手中的钩子,冷笑道:“我告诉你吧,钩子是绝对凶器,乃是钩命鬼最常用的钩人魂魄的武器!所谓勾魂勾魂,正是如此——一个大家闺秀家中为何藏有这种东西,唐方,你自己该好好的想想了!”
【026】张家小姐
“不可能的,张小姐绝对不是这种人,绝对不是。 .”唐方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对王云光的话半句没有听进去。
王云光哑然失笑道:“你小子到底是担心这姓张的性命,还是觉得这张小姐被人啖了头汤,没你小子什么事了。不过小子,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走吧。累了一宿了,回去洗洗睡吧。”
“不,”唐方倔强的摇了摇头,道:“我要去张家宗祠一趟,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张小姐就这么死了,现在他妈的皇帝都没了,这些家伙还关起门来搞这一套,奶奶的!道士,你跟我去不?”
“算了吧,小子,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就别瞎掺和了,再说了我说这姓张的蹊跷得很,放心她铁定命大死不了,就算死了,也许还算了解了一场祸害。”
“少跟老子整这一套!”唐方忽然用手揪住了王云光的衣领,道:“道士,老子昨晚为你命都险些搭上,就让你办这点小事你还不肯?”
王云光将唐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直直地看着唐方,道:“我只答应你来见此人,其他的一概不关我的事,我,不去。”
唐方忽然仰天长笑,用手指着王云光,手指几乎戳到王云光的脸上,一字一句道:“道士,老子金砖都不要了,因为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你有种,你有种...算老子瞎眼了。你他妈不去,老子去!”说完,唐方不理王云光,径直冲了出去。
王云光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来着呢?”
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民智已开,西方的先进思潮已经成为了主流,但是在湖南等内陆省份,依然保留着他们固有的传统,宗祠制度便是其中之一,在这些乡民的眼中,也许法律只是一纸他们看不懂的空文,但是宗祠里面家族长者的威严,却是无人敢侵犯,族中大小事务,一概是由宗祠解决,尽管这有乱用私刑之嫌,但是对于政府来说,这流传上千年的制度,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闹得不算太过分就行。
即便是如张老爷这样富甲一方的大户,也要对宗祠言听计从,逢年过节对宗祠的长者也是谨慎孝敬,不敢乱了丝毫的礼数,自家女儿犯了族规,张老爷也不敢包庇,只能交给宗祠发落。
张老爷清楚,若是与宗祠对抗,他在族中将无半分立锥之地。
当然他也可以带着女儿一走了之,去重庆找自己的大儿子,前提就是放弃在这里数百亩田地和祖上三代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份家业。
张家宗祠离这里三十里外,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锁,只有族中出了大事之后才打开大门,而今日,张家宗祠外面围满了人,都好奇地向里面张望,他们大多数都是张家的子弟,当然不免也有外姓和外乡人来这里凑热闹。
张家小姐未婚先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甚至不少人是拖儿带女全家来围观,似乎只要能够和下半身扯上关系的事情,人们都会显得如同吃了春药一般的兴奋。
人群中人人面泛红光,不停地向旁人打听着事情原委经过,不同版本的奸夫淫妇之事层出不穷,当然在这些人嘴里,总是多了一份说不出的猥琐和下流。
宗祠外面一排红色的栅栏阻拦了围观者的脚步,与外面人群鼎沸相比,宗祠里面则是显得安静得多,十几个须发苍白的老者依次坐在两旁,最后一名四十来岁的圆脸锦服的胖子则是一脸的怒意,看着在中间跪着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张若昀则是一脸的惨容,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已经让这个身子矜贵的大小姐受够了折磨,自己未婚先孕已经丢尽了父亲的脸,父亲曾经给过自己机会,只要自己指认出奸夫,便不把自己交给宗祠发落。
可是,父亲,你要我到何处去寻个奸夫回来!
父亲审讯完了自己之后,怒吼着地丢下一句话:好,我看你能护着这个小畜生多久。
张若昀惨笑着,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如同一个噩梦一般,有道是人生如梦,也许现在是她该梦醒了。
入宗祠,便是死!
张若昀知道,自己可能当真要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死去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怀孕的,当时只是以为生病了,所以找个大夫来看,结果这个大夫一脸的诡异走了,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药方。
然后父亲就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也许,自己胡乱指认一个人,依着父亲在族中的地位,大可将所有一切推到这奸夫的身上,自己可能免于一死,但是张若昀知道,自己一辈子就会活在自责的阴影中,张若昀心地善良,她不忍心。
张若昀回望父亲,张员外的整张脸铁青,双目中似乎要滴出血来,她有些陌生了,这就是曾经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父亲吗?
难道自己女儿的性命,真的比那张家门上的那块牌匾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