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弟子纷纷低头,不敢与掌教双目相对,龙虎山中落针可闻。
乌月鹤环首四周,目光锁定了在旁垂首的弟子,道:“天盛,我龙虎山弟子,此番折损了多少?”
“禀掌教,”罗天盛低声道,“总共伤者三十二人,重伤者十八……”
乌月鹤点头,神情有些唏嘘,道:“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啊……此番跟我下山的,都是我龙虎山中二代精英,担负着我龙虎山日后兴复之重任,我愚钝行事,迁罪弟子,我虽然是掌教,理应小心行事,延绵我龙虎山千年香火……此事,若非紫玲玎拼死护住我等,怕是我龙虎山的弟子都要折损在林不依的手中,自当年灭塔之战后,我龙虎山何曾折损过这么多羽翼,身为掌教,上不能遵循天师遗命,光大我教千年威望,下不能内清叛逆,捉拿林不依与紫玲玎两个叛逆,掌教之位,我已经无能再坐这掌教之位,自当引咎退隐后山,看守龙虎山列祖列宗牌位……”
“师兄,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啊!”
“掌教……万万不可……”
乌月鹤话音未落,顿时间大殿中已经纷纷有人出言相劝,今日龙虎山所有弟子齐聚大殿,便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但是没想到,乌月鹤居然要辞去龙虎山掌教一职!
要知道,龙虎山立派数百年来,掌教之位都是终身制,虽然当掌教年岁已高之后,为了窥天道,主动让位,但是却从未有一个掌教引咎辞位过!
再说,乌月鹤此番,虽然完败于林不依之手,但是林不依乃是龙虎山中不出世的奇才,试问,这龙虎山立派数百年,谁能以最为粗浅的五帝大魔功入道,修到第二层!
乌月鹤缓缓地环视四周,淡淡道:“我意已决,休要再劝,鹰潭师弟,过来!”
在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出列,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并未跪倒,但是也是垂首而立,十分恭谨。
乌月鹤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道:“这寂灭炉鼎中,有着我当日与林不依的交易之物,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我问你,你可曾想继承此物?”
顿时间,鹰潭浑身猛震,当日林不依闯山,他便在场,如何不知道这寂灭炉鼎中,所装的是何物,但是任他如何也想不到,乌月鹤居然要将赢勾血脉传承给他!
赢勾血脉,珍贵之处,他如何不知道!如是能够得了这稀世奇珍,再用道法炼化,他便是当世赢勾!
僵尸真主,地位之尊崇,法力之高强,他如何不知道,更是因为,有了这赢勾血脉,便有了不灭不破的真身,无限延长的寿命会给他无限的遐想,自己天资虽然不及林不依,乌月鹤等人,但是只要有时间,勤能补拙,未来超过乌月鹤,甚至林不依都并非难事,更有甚者,甚至能够达到龙虎山开派宗师张道陵的无上境界!
只是,这赢勾血脉是否能与自己相溶,尚未可知,带来的凶险也是不确定,但是修道者原本就是险中求正果,必须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勇气,不然,试问有几人能够立下决心,接受那天劫的考验?
与这造化比起来,任何危险都不值得一提!
鹰潭眼中的欣喜一闪而没,声音几乎有些颤抖,道:“师兄,师兄难道是想……难道是想……将此物传给我?”
“你八岁入山,数十年来不问世事,钻心修道,实在是龙虎山中不可多得的心智坚韧之人,你天资或者不是最出色的,但是难得老成持重,这赢勾血脉落入我龙虎山之手,便是我龙虎山列祖列宗的保佑,天大的机缘,错之可惜,当然,我原本打算将这赢勾血脉封存,日后待有有缘之人出现,在传与他,但是林不依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当日在龙虎山之际,虽然应了赌约,但是难免他日后反悔反山重夺这赢勾血脉,今日我只有兵行险招,将赢勾血脉传与你,好断了这逆贼的念想……”
“可是……”鹰潭待要说话,乌月鹤道:“我知道,将赢勾血脉传入你身之后,是否相溶尚未可知,但是老夫已经行将就木,龙虎山中二代弟子中,又鲜有道法高绝之人,能够压住此物,于情于理,你都是赢勾血脉传承的最佳人选,日后造化,三分靠你,七分看天,若是你来日有成,只望你能够记得自己的出身,为龙虎山尽心尽力,若是……”乌月鹤长叹一声,道:“也是我龙虎山的命该如此。”
鹰潭忽然猛地跪倒在乌月鹤的脚下,诚恳道:“师兄,我八岁入山,不敢一日有悖我龙虎山之心,若是来日我有二心,必遭龙虎山天劫所谴,死无葬身之地!”
乌月鹤微笑道:“师弟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若你真能将赢勾血脉融合,便是我龙虎山天大的福气,日后我在后山祖师祠堂里面,也会为你日夜祷告。龙虎山中兴,就靠你了。”
“可是师兄……无论如何,龙虎山不可一日没有你啊……”
“世道不同了……”乌月鹤长叹道,“诸位弟子听命!今日我便将掌教之位传给鹰潭上人!尔等可有异议?”
诸人皆沉默不语,知道乌月鹤主意已定,实难有变。
【515】比武夺魁
“鹰潭师叔虽然老成持重,但是迂腐不化,若是这赢勾血脉传给他,我怕是暴殄天物,师父,我有异议!”
忽然大殿中一个声音响起,诸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正是乌月鹤的大弟子罗天盛。网
罗天盛贵为乌月鹤的大弟子,在门派中声望也算可以,但是因为以前紫玲玎的存在,龙虎山所有二代弟子的光芒都被这天之娇女抢去,所以罗天盛的威望和名声,自然是弱了很多,倒是当日在大殿中,顶撞了林不依,给弟子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原本乌月鹤的责罚,也就没了后文,鹰潭上人虽然在门派中的地位崇高,但是终日闭门练功,不收弟子,很多弟子,只有在重大的活动中才会看到他的身影,很多低阶的弟子,甚至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是谈不上印象了。
按照龙虎山的排位,原本天之娇女紫玲玎是诸人极为看好,可以接过龙虎山掌教的位置的第一人选,但是因为是女儿身,龙虎山没有传位女弟子的传统,所以只能作罢,真正能够接位的二代弟子中,只有张旋风和罗天盛两人,但是张旋风因为紫玲玎私交甚笃,又受过了林不依的点化,当年便是他极力撮合紫玲玎和欧阳风骨二人,在紫玲玎有判出龙虎山迹象之后,他便多次进言,为紫玲玎说好话,自然是让乌月鹤不喜,找了一个借口,关了他三年禁闭,掌教传位资格,岌岌可危,于是,罗天盛接位便成了可能。
但是罗天盛此人性格浮躁,被诸位掌教不喜,所以,乌月鹤便绕过了他,将掌教之位传给了鹰潭,当然,赢勾血脉传承,自然也是需要道法精妙,性格坚韧之人才有较大的胜算,乌月鹤此举,也并非全无道理。
罗天盛作为掌教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此时出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此人虽为人狂傲,但对乌月鹤却是言听计从,在乌月鹤主意已定的情况下,出言反对,也颇让人有些意外,顿时,乌月鹤和鹰潭上人的脸顿时全部拉了下来,乌月鹤淡淡地道:“天盛,莫非你质疑我的决定吗?”
“徒儿不敢。”罗天盛丝毫没有收敛气焰的意思,道,“赢勾血脉传承,事关我龙虎山的兴衰,徒儿是为龙虎山着想,这才挺身而出的,还望师父三思,鹰潭上人年岁已高,道法已然成型,若是此时将赢勾血脉传给他,我怕是他不但不能和赢勾血脉融合,反而会自身排斥,功亏一篑。”
罗天盛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说的没错,鹰潭上人年岁已高,精血两亏,再加上他数十年苦修龙虎山一脉的道法,而赢勾真主之一,是相溶,还是相克,却是难料,弄不好,鹰潭上人用龙虎山道法强行炼化,反而会适得其反,落得爆体而亡的下场。
当然鹰潭上人死了没有什么,但是若是赢勾血脉因此出了问题,才是最为可惜!罗天盛话糙理不糙,确实不能不防。
乌月鹤冷冷道:“那依你之言,本掌教应该把赢勾血脉传给谁?”
罗天盛上前一步,朗声道:“我!”
此言一出,顿时大殿哗然,罗天盛心高气傲,为人狂妄,果真不假!
“你!凭什么?”乌月鹤道,“鹰潭师弟道法精深,就算是相溶的时候有岔,也可凭着多年的修为化解,再则,鹰潭师弟谨小慎微,定然步步为营,若是传给你,就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能成吗?”
“我愿意自废多年修为,接受赢勾血脉的传承!”罗天盛忽然道。顿时大殿中又是议论纷纷。
“这样,便不会有龙虎山道法和赢勾血脉相抵触的问题了。”罗天盛缓缓道,“鹰潭师叔,你做得到吗?”
目光好不掩饰的直视鹰潭上人,鹰潭上人脸色骤然一变,确实,他做不到,罗天盛居然如此将了自己一军!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罗天盛道法与自己比起来,相差四五十年的道痕,他年轻气盛,即便散去,还有再修的时间,但是自己……若是让他将这数十年苦苦修来的一甲子的道痕全部散去,他!确实做不到!
鹰潭上人性格敦厚,不善言辞,即便是被罗天盛一个晚辈如此咄咄相逼,也没有争锋相对的反击,只是面色即为难看。
乌月鹤点头道:“天盛,看来此事,并非你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你能为龙虎山担此重任,本掌教倒是‘欣慰得很’,但是龙虎山掌教一位,需要老成持重的人担任,你性格浮躁,难堪大任,此事我意已决,你休得再闹!”
罗天盛不屑道:“掌教之位,能者居之,师父,你岂能一言定了这龙虎山今后数十年的气运,就算我服气,怕是龙虎山上下数百名弟子也未必服气。”
乌月鹤眼中精芒闪动,沉声道:“你待怎样?”
罗天盛朗声道:“能者居之,我愿与师叔比上一比,若是我败了,师父您一语成谶,我自当在后山闭关二十年,洗洗我身上这‘浮躁’二字,但是若是师叔败了,便是天意,您老人家就算是再德高望重,也不会违背了天意吧?”
罗天盛此言一出,顿时间人群大哗,这罗天盛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要知道,鹰潭上人的道法高深,在龙虎山现任的长老之中,除了乌月鹤,无人能出其右,更非罗天盛可比的,他在此居然口出狂言,未免太过高估自己了吧?
乌月鹤点了点头道:“师弟,你的意思。”
鹰潭上人垂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天盛师侄果然是后生可畏,若是平时,我与一个晚辈争斗,实在是太不懂得自重了,但是今日事关赢勾血脉传承,事关龙虎山命数兴衰,老夫只好舍下这身老骨头,和天盛师侄对上一对,若是天盛师侄能接我百招,我便认输,从此之后,不再踏出净室半步!”
好大的赌注!
顿时间原本已经沸腾的人群,此时更是如被浇了滚油一般,情绪立刻点燃,龙虎山向来长幼有序,掌教之位也是遵循古训,甚少出现比武夺位的场面,今日诸人居然能够有幸看见,却是天大的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