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我只是觉得,我忽然才做回了自己而已。”唐方站了起来,道,“外面的人,或降我,或怕我,或有求于我,当然,也猜不准其中是否也有人恨我,但是,惧我,恨我,怕我,求我,是因为我是唐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唐方,因为我有着他们想拥有而无法拥有的力量,你们害怕的不是我,而我是身体里面的这种力量,若是我不是赢勾血脉,我只是一个卑贱如泥的人,王云光会如此看重我吗?魏家的人,会把你嫁给我吗?都不会。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只有利益,而缺少的是,悲悯。”
“悲悯?”魏柔疑惑道。
“悲悯,不错,就是悲悯,是对一棵树的悲悯,是对一棵草的悲悯,是对无数弱者的悲悯,是对那些千千万万的手无缚鸡之力,从不入你们眼中的人的悲悯,人,有力量,就会骄傲,眼界只会看到比自己更高的人,却看不到脚下那些根本不堪入你们眼的人,但是,当上天剥夺了你的这份力量,你和一棵草,一只蚂蚁,一个垂死之人,又有什么区别?你看不到的人,也恰恰是最需要你这种力量的人,也许只要一道符,也许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挽救一条命,甚至一家人,但是你们根本不会去做,你们只会将这种力量永久的用在争权夺利,保证自己的地位上,而这种力量,给于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魏柔一时间有些愣住了,道:“至少,我们也是挣扎着活着,至少,我们也从未想过去伤害任何人。”
“是,不错,人活着,总是不容易,越是强者,便越是活的小心翼翼,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更强的人出现,打败你,羞辱你,让你从云端落到泥潭中,所以这些人越是活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惜牺牲在他们眼中跟畜生没有什么区别的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也是顺理成章,因为他们只是要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
魏柔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因为王家杀了你的父母,所以恨王家,所以把这笔债都记到了云光的头上,所以刚才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羞辱他?”
唐方摇了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父母被王家所杀之时我不过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一切跟王云光无关,只是怪我的父母生错了儿子,我本就是赢勾之身,是一个丧门星,他们把我生下来,就注定了命运。”
“那你到底怎么了?”
唐方眼中一闪,闪过一丝寒光,道:“我只想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我现在不是任谁摆布的傀儡,我无意骗人,无意伤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但是若是有人来骗我,来伤我,我同样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得罪了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随便你,反正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爷爷为你而死,保护祝由出存续是你应尽的责任。”
唐方不经意道:“你哥哥呢?”
“在山上,爷爷们的头七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他在守山,唉。”魏柔悄然一叹,感慨万千。
“生前不珍惜,死后多离别,你想说你哥哥这些吗?”
魏柔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所以。”唐方长身而起,道,“魏求喜应该接过这祝由魏家的责任,他才是你们魏家的守护神,靠我,靠王云光都不可能,魏家,本就是祝由的宗家,宗家的名号,自己守得住,才是你的,守不住,留着又有什么用,虚名一场。”
魏柔凄然一笑,她何尝知道唐方所说的,实力才是道门中不二的真理,但是魏家现在树倒猢孙散,若是没有靠着唐方这颗大树,没有了这赢勾真主的名头,怕是当真要彻底的败落了。
唐方掐指一算,不经意道:“离上次赶尸大会应该有一阵子了吧?”
魏柔点头道:“快两年了。”
“也是时候了。”唐方淡淡地道,“我唐方自成了这祝由宗主之后,倒是从来没有和祝由的各界朋友们打过招呼,这次,也该和他们见见面了。”
魏柔一愣道:“你是要。”
唐方横了魏柔一眼道:“我打算开赶尸大会,你有意见吗?”
“可是赶尸大会三年一会,时辰未到,仓促之间,怕是很难凑齐所有人来参加。”
“他们一定回来的。”唐方淡淡地道,“因为我手上有着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
唐方站起来在屋中走了走,忽然拿起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杯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登时,这杯上发出一种异样光芒,霎时间又消失了,用手轻轻一摔,顿时这杯子被摔成了数块,唐方用手将这些碎片聚拢,有走到魏柔身边。
魏柔浑身一紧,不由自己地用手护住自己,道:“你干吗?”
唐方洒然一笑道:“还说做我唐方的女人,我只是靠近你一下就这么紧张?”唐方单手忽然一挥,魏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丝巾到了唐方的手里,唐方将这些碎片用丝巾包裹起来,道:“找个人,拿到离这里最近的鬼市里面去卖,顺便找个腿脚灵活的人,将我一月之后将开赶尸大会的事情传扬出去,具体时辰、地点什么的,你定夺就好了,把这些办好了,回来通知我一声。”
“是。”魏柔不由自主地道,忽然微微感觉不妥,眼前的唐方,不是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类人吗?怎么自己会对他的话有种如同上位者的威严,不能拒绝的感觉?
唐方点头,道:“祝由一脉,也该好好整合整合了。这就算我唐方为你魏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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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慈不修道
魏柔怀着坠坠不安的心似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唐方的房间,跑到屋外,只有七人众还在,王云光和邬蠹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中有些失落,说到底,自己和王云光到底是有缘无份,想必此时,王云光正在怨恨自己吧。
不过云光乃是心中有大事之人,儿女情长,本就是对他无足重轻。
想到这里,魏柔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
王云光此时已经在魏家老宅很远很远的一处空地,四处空旷,连一丝遮掩的物体都没有,这样,即便有人偷听,想必也会很快被发现。
王云光手中一抖,一块灵石打出,遇风而涨,如一块流星一般,猛地砸在地上,但是却没有发出半分声音。王云光双手掐决,用眉心血在时间上一点,顿时间那石块变得晶莹剔透,越发透明起来,缓缓地一个人像出现在石像之中,那人宝相庄严,盘膝而坐,双鬓斑白,双目紧闭。
在他的眉心处,贴着一道黑色的符咒,很是醒目。
王云光连连掐决,然后用手伸进了石块之中,石块便如同粘稠的糖汁一般,缓缓地出现一个洞。王云光进入,将这石块上的符咒慢慢地揭下来。
石头中的人,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王云光连忙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道:“老祖。”
老者慢慢悠悠地从石块中走了出来,缓缓地掐指,道:“你我也有几年没见了吧,遇到难题了?”
王云光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将白蛇还给了畜道柳脉的苏三娘子,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请老祖出来,还请老祖见谅。”
“说说。我就懒得掐指算了。”
“唐方……”王云光心有余悸地道,“唐方,唐方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老者脸色一沉,道:“他知道了?”
“不知道,只是这次,唐方从地狱中回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而且……”王云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从他的眼睛里面,我看到了冰冷的杀意。那是一双丝毫不带人情的眼睛,似乎随时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
老者道:“不奇怪,唐方原本就是僵尸之身,僵尸原本就不是没有人间七情六欲,而且,身在地狱七日,受了地狱无尽的戾气感染,他能保持神智正常,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让我感到最大的威胁还是那个王仙峤!”老祖叹了口气,“这小子太过奸猾,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王仙峤说什么也是我王家的人,难道会坏了我王家的大计不成。”
“不知道啊。”王家老祖叹口气道,“这人的事迹,你在族谱中也成读过,这人反复无常,心中只有利益,见宝眼开。唐方被他缠上,真不知是福是祸。”
王云光点头道:“王仙峤这人确实有些……不过若是这次不是他拼死相救,唐方绝难现世,而且他因此得罪了阴长生,若是这不是他的底牌,那么他玩的也太大了。”
“哼。”王家老祖点头道,“这人胆大包天,当年连法海都敢得罪,有什么干不出来来,你以为他真怕阴长生!”
“老祖是怕这人怀了我王家大计?”
“唐方,是我们王家重新打开尸**门户的所在,当年法海没有做成的事,都落在你的肩膀上,孙儿,你要知道,你能有这样的机会,是我王家七十二口人用鲜血换回来的。难道你想成为僵尸真主之一?”
王云光深叹一口气,苦声道:“孙儿只想好生修道,凭自己的本事正道,就算没有白日飞升,也是我的命,我其实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