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定不负使君厚望。”几十位举人齐齐躬身说道,一个个看起来也是情绪高涨。
周昂目光扫过众人,其中大半都是几日前在绿菊文会上见过的,而温如春也在其中,只是周昂并没有看到安幼舆。
“今日盛世,不如使君题诗一首为诸位举人壮行,此事必将成为又一段佳话。”周昂身后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忽然说道。
临别作送行诗,在文人之中确实常见,而且也容易出现经典,这个提议倒是让大多数人都不住点头。
周昂笑了笑,而后想了一下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一早偶然想到一句话,本君就将这句话赠予诸位吧。”
听到周昂的话,一种士子都喜形于色,即便不是诗只是一句话,但意义也非同一般了。
如果将来这句话能够广为流传,这些受赠士子的文名也会有所提升,毕竟受赠对象也有自己一份。
很快便有吏员在周昂身前铺好笔墨,不过周昂拿起毛笔又愣了一下,而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直接拿出了‘惊鸿笔’。
蘸墨落笔一气呵成,周昂全神贯注的将气息凝聚笔尖,显然他对要写的这句话也极为重视。
很快一行字迹便出现在纸上,只见那字体大气磅礴,让人一见便感觉温润如玉,又有种刚直不阿的气势透纸而出,明明只是几个常见的字,却有万千气象,仿佛那些字也有生命一般。
“君子如玉亦如铁”王晋生距离周昂最近,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早已被文字中的那股气势所吸引。
此刻最惊讶的却是燕赤霞和宁采臣,因为他们有不俗的道行,除了肉眼能够看到周昂这几个字大气磅礴之外,气机感应之中那文字之上竟有一股冲霄而起的气势。
在两人眼中,仿佛有一个衣袂飘飘,手持长剑的君子出现在天地间,君子身上正气浩荡,铁骨铮铮顶天立地。
“传闻真正的大儒能一言镇压妖魔,写出的字也重若千钧,能够避水火令妖邪退散,大人终究也达到此等境界了!”燕赤霞在心中想着,身躯激动的都有些微颤。
他平日里少言少语,但却是比谁都心如明镜,瞬间便明白周昂已经达到了古往今来只有少数读书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周昂没有再刻意修炼神通道法,但是论道行恐怕已经远超一般的元神境存在。
写完这七个字后,周昂却并未停笔,而是在下方又写下了一行小字。
“元象元年九月,春明门赠西北诸生,金华周昂。”周昂最后落款,写下的却是金华周昂这样的款识。
今年这一年太过特殊,实际出现了三个皇帝,所以垂拱的年号需要下一年才开始使用,而元象帝只在位一个月,便将这个景安十五年与元象元年合在一起,通常大家也都知道,元象元年就是代表景安十五年的下半年。
就在最后这行字写完后,那纸张之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吹动向着那几十位西北举人而去。
众人先是一脸错愕,不过那狂风瞬间消散,最后众人只觉身上暖洋洋的无比舒服,一股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西北诸生辞别周昂,一路朝着京师而去,而此刻皇极殿中的朝会也是如火如荼。
垂拱帝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看起来更加弱小了,而自从垂拱小皇帝坐上龙椅的那天起,皇极殿的龙椅后就多了一道珠帘。
珠帘后是一身明黄凤袍的太后刘娴。
“启奏太后,臣要弹劾陕西布政使,兴建伯周昂。”今日的朝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忽然一位御史出列说道,一开口就是要弹劾周昂。
垂拱小皇帝的屁股在龙椅上扭了扭,他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这朝会之上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这些老头们每次都在说什么。
不过当他听到周昂的名字时,也明显有些好奇。
“你要弹劾他什么?”太后刘娴的声音从珠帘后传出。
刘娴的声音很是威严,同时又让人琢磨不透,虽然才垂帘半月有余,但这位太后早已有了君王的威仪。
“几日前兴建伯在一场文会上说出了一番惊世骇俗之言,他说有教无类不应排斥女子,有明显鼓吹女子读书的意思。并且就在文会上,兴建伯更是当着数十位西北文人的面,收了一个尚且待字闺中的女子为徒。此乃颠倒阴阳,离经叛道之举,臣请朝廷降罪以儆效尤。”老御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仿佛周昂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恶行。
老御史话音刚落,皇极殿中便窃窃私语起来,周昂虽然人不在朝廷,但关于他的一切都足以让人重视。
尤其是李长善、何显等人,此刻更是一脸沉思,他们都与周昂交过几次手,并且也共事过一段时间,可是知道周昂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小举动,往往都可能是有意为之。
如今周昂公开支持女子读书,这些人可不会认为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
李长善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御座后的珠帘,朝堂上这位年轻的太后,他们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有时候李长善甚至有种错觉,那个珠帘后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曾经的景安帝。
“是谁让你弹劾兴建伯的?”太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依旧听不出多少变化,平静而庄严。
老御史明显一愣,不过随即答道“没人让臣来弹劾,是臣自己听到此事后心中气愤。”
“哦?那诸位爱卿可还有附议的?”刘娴又问了一句。
此刻殿中异常安静,过了片刻也没人出来。
御座旁魏思贤垂手而立,他站在小皇帝的龙椅旁,有些怜悯的看了老御史一眼。
见殿中无人说话,珠帘后刘娴的身影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似乎殿中文武都感受到了刘娴起身,一个个连忙将头低下。
“好你个刘思危,你明着弹劾兴建伯,分明就是指桑骂槐,你真正想要弹劾的是哀家吧?你想说哀家颠倒阴阳,牝鸡司晨对不对?”忽然刘娴的声音满含怒意的说道,她虽然没有走出珠帘,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她此刻的怒意。
“臣臣不敢!”老御史刘思危连忙跪下,虽然他心中确实有这个想法,但牝鸡司晨这话他可不敢真说出口。
“哼,不敢?如今西北危如累卵,此时你还要朝廷降罪兴建伯,那到时候是你去主持西北大局还是怎样?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思报国,只知道这弹劾那弹劾,把有能力的官员都搬到了,你们言官去上阵杀敌,去安抚百姓吗?”刘娴连珠炮似的说道,在这一点上她与景安帝却是完全不同。
景安帝行事说话是旁敲侧击话里有话,而刘娴则是直来直去,有些男子不能说的,她却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直接说出来。
刘娴当着满朝文武这一番质问,顿时让刘思危哑口无言。
其实这也是言官们当下的尴尬,若太平盛世言官纠察天下,那是弹谁谁倒霉,但现在天下大乱,各地起义不断,边疆也是战火不断。
这时候弹劾封疆大吏或者手握重兵的统帅,确实需要异常慎重。
“如今朝廷正直多事之秋,刘大人做事还请三思,念在刘大人年事已高,哀家就不追究此事了,退朝吧!”刘娴最后语气又大有缓和,不过那句‘刘大人年事已高’她说的明显要重些。
“退朝。”见刘娴转身离去,魏思贤大声的喊了一嗓子,也带着小皇帝离开了皇极殿。
这里朝会刚一结束,周昂才返回布政司衙门片刻,崔文山就一脸好笑的拿着一张纸条出现在周昂跟前。
“主公,今日朝会上,御史刘思危弹劾你了。”崔文山展开纸条对周昂说道。
“哦?然后呢?”周昂饶有兴趣的看着崔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