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之后，小灰便被皇上叫了去。
“朕听说了，鲜艳的红，点缀这个灰暗的世界。”这位身材魁梧到不像人样的皇上，此刻正坐在一张与之气质相符的龙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小灰。
小灰被吓了一跳。
他知道皇上会用眼线，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监视，但因为这样一句话？皇上却开口就将自己的“罪”定下来了。
“朕问你，这个世界在你眼里是灰暗的吗？”
小灰不敢回答。
“朕，”皇上的话音里已经带着怒火了：“在问你话！”
小灰跪倒下来：“不敢。”
“有何不敢？”
“不敢再这么说了。”
“哦？”皇上笑了一声，是那种独特的冷笑：“朕只不过是问你了一个问题，何来的不敢之说？难道在你眼里，朕就是这么一个独裁者？”
小灰当然不敢回答。
“听说你对你的红花妹妹十分疼爱啊。”
小灰听闻，抬起了头。
“如果你继续用这种眼神看着朕，朕会派人挖掉你的眼珠！”
“皇上，红花妹妹和我，自幼便是好朋友，况且自从被皇上从屠杀当中救下，我也只有这么一个至亲了。虽然她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胜似亲妹妹。”
皇上听闻，点点头：“你也已经成年了，当年的誓言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小灰楞了一下，准确来说，是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刘公公，看样子朕的这位朋友，已经忘记了，你来提醒提醒他。”
刘公公从皇帝身边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将这条命交给陛下，如果在需要的时候，我将献上我的生命，只求保红花妹妹一条生路。”
“没错，一字不差，刘公公的记忆果然好。”
刘公公听闻，毕恭毕敬地回复：“朕说笑了。”
“现在就是你要献出生命的时候了。”
小灰深吸了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一天会离的那么近。在他从小生长的那个村落被铁蹄践踏、被士兵屠杀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原本所谓的狗屁理想，想要考取功名，来换回一个更加美好的生活，也被铁蹄践踏地失去了生命。活下去，是他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和红花一起活下去。
“什么时候？”小灰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问。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算了，朕不和你开玩笑了。朕还不想现在就用掉你的誓言。刘公公，带她上来。”
谁？
他要带谁上来？
刘公公打了个响指，身后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小灰转过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种预感，被带上来的会是……
当他看见两个士兵架着红花从楼梯上走上来时，终于绷不住了。
皇上指着被抬上来的红花，笑着说：“朕现在想要的，是她的性命。”
小灰捏紧拳头：“陛下，你答应过我……”
皇上的笑声更响亮了：“你知道朕是谁吗？朕是统治这个世界的主宰！朕想要做的事情，难道需要和你商量？刘公公。”
他那最后一声叫，刘公公立刻走上前来。
一个巴掌。
“朕其实要的，也并不是她的生命。朕可以让她活，但是朕要让她改变一下。”
小灰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是啊，这位居高临下的，可是统治这个世界的王者！他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以引起一波类似于飓风一般可怕的连锁反应！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红花？？
皇上仍旧是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一种对小灰的嘲笑，又有一种怒火。
“你有何话要说？”
面对皇上的问题，小灰却只能强压住内心的愤怒，用一种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紧盯着他。
皇上呵呵轻声笑了一声，却伸出了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椅子的扶手上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一旁的刘公公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跪倒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朕……在问你话。”
小灰看着被随意扔到地上的红花，终于鼓起勇气：“我以为我的誓言……”
“哈哈哈！”皇上此刻就好像是喜怒善变的演员一般，发出一阵笑声：“在朕的面前，你的誓言算什么？”
“我以为……”小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这是第一次，捏着拳头，全身愤怒地发抖着和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说话：“我以为你不会杀了她！我以为我可以救她！”
接下去是一段沉默。
十几秒钟之后，皇上才开口：“当然，你可以救她，只不过你会变得生不如死。”
第228章 黑羽(下)
生不如死？
哪怕是让他变成千刀万剐的模样，他也愿意！
皇上应该是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朕知道了……那么，刘公公，把她带下去吧。”
如释重负的刘公公赶紧起身，说了声诺之后，挥了挥手，让刚才那两个士兵重新抬着昏迷过去的红花从这间充斥着可怕、阴森的宫殿里走了出去。
“小灰，朕知道你对于红花的感情，朕也正是看中了你的有情有义，这才留你到现在。”皇上的一只手，手指随意弹动起来，与身下的这张龙椅之间，发出哒哒哒的响动：“只不过现在朕需要你，需要你将那个原来的自己忘却！所以朕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来验证你的真心。”
听到这句话，小灰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真的将红花送到死路，别说是验证真心了，哪怕是现在要他死，他也会。
为什么？
因为红花妹妹是他唯一的一个亲人。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只有红花妹妹一个人。如果身为男人，身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连最后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话，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小灰的这种思想，过于天真，过于依赖自己，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便是从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被屠杀之后，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念头。
皇上此时挥了挥手，宫殿原本敞开的左右两扇大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自己关了起来。
砰！
关门之后，整间宫殿里，只留下了墙壁上屈指可数的油灯，进行照亮。
原本阴森的宫殿，如今被这种恍惚不明的黑暗笼罩，显得更加可怕。
这时候，身材魁梧，犹如巨人一般的皇上，从龙椅上面起身，站了起来。
面对着他，跪在地上的小灰，就如同是面对着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真龙化身一般，软弱、无力。
“朕打下来的这片江山，美丽，让人动容。但是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仍有贼人在蠢蠢欲动，试图推翻朕的统治！现在的朕，需要一些集力量与智慧一起并存的帮手，帮助朕，解决掉这些异端！而你，小灰，则是朕第一个选中的人！”
小灰有点惊讶。
“朕可以给你力量，一种让你凌驾于其他凡人之上的力量，但是你一旦拥有了这种力量，就必须忘却之前的身份，忘却之前作为一个凡人的感情。你能做到吗？”
小灰深吸了一口气，难免觉得自己所听见的言论，有点不真实。
“当然，朕也会答应你，一旦你成功了，朕必然保你的红花妹妹一生平安，不需要去考虑钱财、权力之事，朕可以给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众拥的高贵！”
小灰咬了咬牙。
这是他希望听见的。
这也是他渴望得到的。
但是，眼前这位天子，真的会做出相对应的承诺吗？
“朕，”皇上往下走了一步、两步，已经站到了小灰的面前，跪在地上的小灰，如今只能看着眼前这身异常尊贵的龙袍在自己面前熠熠生辉：“说到做到。”
三天之后。
小灰已经变了个人。
他不再拥有一头明显的灰发，而是和平常人一样，头上满是乌黑的长发。
他不再穿着一件普通的黄土色长衣，而是披着一件及地的黑色长袍，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最为显眼的，是他身后所背的那把长刀。
黑色，却透着一种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的寒光。
自从那一日之后，没有人再见过那个经常感叹生活不易的小灰了，也没有人再听见过那个经常与红花一起共同出入、欢声笑语的声音了。
相反，他们倒是经常看见红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她在等那个小灰吗？
那她为什么一直在笑？
过了几年之后，就连红花也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就和小灰消失的时候一样，突然地就这么完全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
披头散发的男人眼看着黑羽为红花挡下这一枪，只是冷笑：“有这个勇气，没这个本身，真叫人觉得尴尬。”
黑羽倒在地上，鲜血就如同瀑布一样，从他的伤口里流出来，渗透在地上。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正上方的天空，远处的苍穹当中，已经出现了一丝如鱼肚白一样的白光。白色的光亮，正在与占据着整面天空的黑夜，进行着争斗。再过一会，太阳就会从远处升上来，用自己的光亮重新笼罩整个世界。
就好比是希望……
红花也不明白，为什么黑羽会突然出现，挡下这致命的一枪？
她的泪水洒在了地上，发疯似地哀嚎起来，从自己的身体里伸出了好几条触手，在地面上砸出一条又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冲到了黑羽的面前，看着这个皇上手下最值得信赖的杀手。
“为什么？为什么？”
黑羽的双眼逐渐开始闭了起来，但他还是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因为……红花象征着你……”
红花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