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脖颈向后转动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咯吱”脆响。
视线逐渐向后平移……
等到他完全看清身后,老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呼……原来…原来后面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我听错了,还真是自己吓自己!”
轻笑着摇了摇头,老者悬着的心逐渐放缓。
他这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告诉某种存在“我并没有发现你”。
刚想开口继续喊叫孙二的名字,潜意识的恐惧却令他迅速闭上了嘴。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自己转头时虽然没发现什么,但既然刚刚开口喊叫时出现了那种怪事,那就再别喊了。
以免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掏出火镰点亮屋内烛台。
微弱的火光在死寂的屋内闪烁个不停。
昏黄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不断拉长压缩周围物品的影子,就像是赋予了这些物品怪诞的活性……
明明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看上去就是会有一种不适感。
硬要比喻的话,大概是像进到了一个和自己家一模一样的房间。
房间一比一复刻,但屋外环境却十分陌生,房间里的气味也与之不同。
让人感觉陌生又熟悉。
尤其是周围没有一点声响,蜡烛燃烧产生的噼啪声,都会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站在烛台前环视一圈房内陈设,越看他越觉得陌生。
越看,心里越没底……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屋子分明很熟悉,但为什么又会如此陌生?”
视线随着烛火闪烁的光芒挪动。
花瓶…挂画…条案…方桌…屏风……
没什么不同啊?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一切都在他应该在的位置……
浑浊的眼球不断转动,内心也在与记忆里的陈设一一对比。
直到……他看到了卧室大门。
卧室大门右侧的门板上,有一道明显的磕碰痕迹。
磕碰痕迹大约有拇指那么长。
这也使得他一眼就看能看清楚。
然而也正是这一点,却让他身上刚落下冷汗又猛然升起!
他记得很清晰!
那道磕碰是他大儿子小时候用石头砸出来的,但它不应该在右边,而是应该在左边!
应该在左边那扇门板上!
看到门板与记忆中不对的老者,像是立即反应了过来,迅速转头看向墙上的挂画。
在那里,三幅名家大作都倒了过来……
名画下面的玉盒,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上下倒置!
桌上的饭菜也乱了顺序!
这里,和他印象中的“家”,反过来了!
“嘭!!”
大脑还没来得及接收如此巨量的信息,关闭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猛然砸开!
门外,一道模糊的人影静静站在那儿……
灯笼大小的脑袋上顶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眼球,惨白色的眼珠紧紧的盯着老者,见老者与自己对视,细长的嘴巴瞬时咧得老大!
下一秒!
人影消失不见!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唯有敞开的大门能够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
被吓傻的老者怔怔的望着大门,脚步不住后撤,直到退至床边。
苍老褶皱的手掌扶住床头想要令自己站稳。
然而下一刻,手指犹如被一大把头发缠绕的手感,让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什……什么东西!”
强撑住近乎软掉的双腿,老者脚步不住后撤,眼睛看向床榻。
从上方垂落的罗帐逐渐被鲜血浸透。
床榻上方,大量带血的黑发从上方向下蔓延生长,宛如一团扭曲延伸的阴影。
在那团扭曲阴影的正中央,一张近乎两米的巨脸缓缓升出。
殷红色的血液从眼眶掉下。
凸出的惨白眼球幽幽转动,缩成针尖的黑色瞳孔正斜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老者……
“嘶!嘶!嘶!”
长发摩擦被褥像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它们掉在地上,一撮一撮的发丝编织成一张厚实的毯子不住向外流动。
在那张由头发汇聚的“毯子”里,一只只交叠的手臂缓缓探出!
像极了一座用手臂堆积起的白色浪潮!
“浪潮”缓慢蠕动爬行,手指捶打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头,扒开他的理智,瓦解他的灵魂!
看到那场惨白巨脸的老者,表情之中除了惊惧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因为这张脸……他太熟了!
这是他用来埋葬良知的第一把铲子……
南鸢。
“南…南鸢?!”
“为什么……会是你!?”
老者结巴的开口,脚步向门口不断后撤!
一个不察间门槛把本就颤抖的双腿绊住,让他向后栽倒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尘封多年的回忆也被这一摔,重新解开。
他叫陈升,南鸢,是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
陈升生于绿城顶级豪门陈府。
与陈升不同,南鸢的出生,则是因为娼妇一次的不小心。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陈升从记事起,就对大院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
几次偷跑出去的经历,与南鸢溜进厨房捡吃的的场面,让他结识了这位在自己世界之外的女娃。
二人一个锦衣玉食,一个破布麻衣。
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陈升不知道为什么南鸢脸上为什么那么黑,身上为什么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在那时的陈升印象里,世界就是美好的。
人都是围着自己转的。
唯有和自己所见世界不同的南鸢,才会告诉自己外面世界的不同。
告诉他这个世界有灾难,有苦痛,还有数不完的饥饿……
陈升为了了解院落之外的世界,二人达成了一个交易。
说是交易,其实更像是一段孩子之间的友谊。
那就是自己给南鸢留吃的,南鸢给陈升讲外面的所见所闻,奇闻轶事。
一来一回,循环往复,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年一年的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个脏兮兮的南鸢也注意起了自己的外貌。
洗去尘埃的南鸢变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虽没有胭脂粉黛作为装饰,但那股清新劲,却让陈升对她升起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至于那种感觉到底是喜爱,还是单纯的馋她身子……
那时的陈升觉得二者都有。
相比起陈升那时的傻里傻气,小时候的南鸢显得格外成熟与伶俐。
生于苦难的她清楚如何不会饿肚子,如何表现自己,如何跟陈升打好关系,让自己的生活不那么坏。
至于她与陈升的感情到底是用来利用的工具,还是心底最纯真的喜欢……
那时的她可能也都有。
原本两个人的一生就像两条笔直的路,不会有交汇。
但就是阴差阳错间,二人的路相撞了。
只不过二人道路的相撞,没有引起什么火花,反倒是在时间的摩擦中引起了陈升父母的注意。
对于这个踏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少女,对于这个敢把脏手伸向自己宝贝儿子的少女。
陈升的父母回以了南鸢最残酷的“礼物”!
那一晚,南鸢被扒光衣服绑在院子中央。
陈升被他的父母按在椅子上,让他看着院落之中混乱叫嚷的一幕。
并告诉他,如果他想,他也可以加入。
那群贱民甚至比猪狗还要下贱…
也正是这一晚,陈升明白了什么叫做“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