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游想的是另一件事。
在淞州这无山无水的地方,硬生生造出这俩东西
这湖底下,究竟得埋了多少人?
而看着他的表情,旁边那官员十分适时地解释道。
“好叫客人得知,王爷他老人家以前曾在黔州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哪怕在离开之后也是十分想念那里的山和水,于是便花大价钱请了最顶尖的师父,在这里做出了这么一套山水.虽不及原主壮丽,但也算是别有精致了.客人您看怎样?”
周游笑了笑,没做回答,只是跟着官员继续向内走去。
如此,又过了几处门廊和园林,两人最终停留在了一个颇为精致的院子旁。
“实在不好意思,客人您是最后一批到的,所以给您安排的地方比较简陋,万请谅解。不过请放心,等明日寿宴结束后,王爷会给您安排别的住处.”
简陋?
周游瞥了一眼那比郡守府邸更宽广的院子,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挎着那个大号的包裹,自顾自地推开了门。
这一回官员并没有跟来。
院子中一尘不染,装饰的并不算多么富贵逼人,但绝对能称得上是典雅素质,其中构造明显是有高人设计过的,几株松柏,几处花坛,便共同构成了一副和谐而又清净的景象。
而且这里还有着熟人。
周游打量着院中唯一格格不入的黑色石碑,绕着走了一圈发现这东西果不其然,正是和鬼村里面同一材质的。
而且背面同样刻着话但和鬼村里的誓言不同,这一回却是一个故事。
其中用词多有生涩,不过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辨认出大部分:其中讲得是上古时间,妖魔横行,诡物乱时,其中这淞州因为地势特殊,遭灾尤为严重,普通百姓生灵涂炭,白骨千里,其中景色比那传说中的魔国都更甚许多,然而天神无道,坐视人间成为炼狱之所,唯有一个名为厚土娘娘的女仙心怀不忍,亲自下凡,以自身大半修为镇压了淞州为首的三个魔头,又在镇压之所上建起了一座城池,这才保得淞州千余年的太平
然而就在周游阅读的时候,在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我说这位朋友,您对我们的教门.似乎挺感兴趣的?”
是谁?
周游身体瞬间绷紧。
以他现在的本事,已少有人能够无声无息的靠近但这个背后之人却仿佛没有形体一般,哪怕都已经出声发话,到现在却都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但周游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他十分随意的转过头去。
俄而,一张疲惫的脸便映入眼帘。
初看去,这位大概四十左右,一身藏青色长袍,明显是厚土教的穿戴,脸上带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似乎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见周游没有回答,这中年人又十分客气地道了歉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不好意思,闲逛时发现这门没关,又正好看到你读着这块石碑,于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说这位朋友,您对我们的教门.似乎挺感兴趣的?”
周游扫了半天,然后也是笑了起来。
“感兴趣说不上,只是看着这个故事有点耳熟我以前曾在别处听过,只是其中的剧情有点不太相同。”
中年人带着那温和的表情,继续问道。
“哦?那请问阁下,是有哪里不同?”
周游指了指那石碑,尤其是其中的一串文字。
“怎么说呢前半天和我听到的都是大差不差,但后半段主角却换了个人所谓封邪镇魔的其实是这三圣,而那被封印的实际上才是真正的敌人,而核心的城就叫做幽冥城.”
但还未等他说完,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就突然响起。
“一派胡言!”
就仿佛川剧变脸一般,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中年人的表情就与刚才截然相反,变得极为狰狞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敛了情绪,然后道。
“朋友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那都是乡野小民中的谬传而已,甚至还有那些邪祟刻意的污蔑实际的情况和他们说的截然相反,那所谓三圣才是真正的邪魔,厚土娘娘她当初为了封印这些东西近乎牺牲了所有,结果现在这帮愚民却丝毫不念她老人家的恩情,反而如此在她身上泼脏水”
宛若连珠炮一般,那中年人飞快地说出了一连串的解释但在看到周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算了,真话总是没人信,我就知道”
听到这话,谁想到周游倒是笑了起来。
“我说这位厚土教的朋友,你又怎么知道你这是真的呢?”
对方并没有理会其中的调侃,而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那自然是因为我曾经见过厚土娘娘曾亲自降临于我身边,给我看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看着那诚恳的脸,周游倒没再反驳什么但旋即,反而是对方叹了一声。
“不过阁下信不信都无所谓了,明天,明天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然后,这人就如同来时一般,摇头叹着,这么自顾自的离开。
周游没去拦,反而眉头再次锁紧,但最终还是拿着断邪,走进了屋里。
依稀间,又看到了什么。
依旧是那尸山血河,依旧是那棵血肉之树。
哪怕已经经过了上千年的时间,这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仿佛早已凝固成了一点,就此停留在这里,从此不再前进。
但这一人,这一成不变的景象忽然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不知是因何原因,一些人类闯进了这里。
那些人类是如此的瘦弱,是如此的愚昧无知,但在这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光阴里,这些蝼蚁般的存在却占据了整个大地,占据了曾经本来属于自己的领土。
愤怒吗?
没有。
憎恨吗?
没有。
悲伤吗?
没有。
在这深深的封印之下,甚至灵魂中都产生不了一点的情绪。
不,在这无尽岁月的消磨之下,甚至连灵魂都不一定存在了。
如今先民已经尽数灭亡,自己的种族就此成为尘埃曾经的辉煌,曾经的历史,一切都恍如一场幻梦,仅仅只是一点即破。
自己,我们,所有的存在,甚至都没有等到那人的后继者,便即将在这母树下彻底消亡。
如今只是如残渣一般的残留,如惯性般留存的意识,如果真说其中还存有什么的话,或许只有不甘罢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会沦落如此的?
身为最为尊贵的星空之民,为何会在蝼蚁脚下灭亡?
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
等等,这蝼蚁在说什么?
后土?那个早已陨落,甚至被遗忘了的地母元君?
不.或许
大人啊,这就是你为我们许下的,预言的解脱吗?
不胜欣喜,甘之若饴.
一声婴儿的啼哭,就犹如地震般,在这炼狱中,忽地响起。
第319章 拜寿
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中,周游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确定自己没睡,非常确定。
由于已经深入敌巢,所以他全拿打坐当成了休息,但就算如此,意识仍然陷入到了这场噩梦之中。
不,这不应该是做梦,感觉更像是有人借着梦这个载体,想向自己传达着什么。
但问题是,这人究竟是谁呢?
来自地下的震颤越发强烈,就连整个房屋都开始摇晃了起来,那些昂贵的摆设七倒八歪,一个价值千金的花瓶从高台上掉落,仅仅只是眨眼。
便‘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不过就当周游稳住身体,想要站起身的时候,正如来时一般,那地震又突兀地停止。
除了满屋的狼藉以外,一切都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这地震在自己刚来时不过几个月一次,到自己杀那将军时已经到了几个星期一次,待到如今已经走到王府,甚至几近于三四天一次。
“.这就算建在火山口上,震的也没这么频繁啊。”
周游用力按住仍然有些发疼的脑仁,再联想到刚才的梦境,以及厚土教已经几近完成的‘长生不老’之法,总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发生。
但那就如同飘忽的柳絮一般,在身边缭绕不去,却根本是碰不到,摸不着。
不过就在这种感觉越演越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不好意思,请问下客人您没事吧?”
周游晃了晃头,总算将那思绪甩了出去,然后推开了门。
昨日见到的官员正垂着手,带着一种既不算多热情,但也绝不算太疏远的笑容说道。
“好叫客人得知,这寿宴快要开始了,王爷特地遣小人过来招呼各位一声,车马都已经在外面备好,还请客人抓紧些。”
周游环顾了圈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这都震成这样了,你家王爷确定还要在今天开?”
那官员的表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得体。
“客人您这就是说笑了,诞辰这东西又不可能往后错一日,况且走了区区一场地龙而已,在王爷的诞辰面前.哪怕老天都得绕着来。”
“.”
沉默地看了那官员半天,周游最后还是解下了门口悬着的断邪,然后用一只手,略显别扭地挎起了那个大号包裹。
那官员看见了还想要接手,但旋即就被周游所拒绝。
“不用了,这是给你家王爷的贺礼,需要我亲自献上去的。”
见状,官员也不再多言,而是侧过身,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昨日专门用来迎接的队伍相比,这回倒是精简了许多,只有一辆朱红的马车,以及随侍的几个骑兵而已。
大约是知道某人不喜,里面也没了昨天的美人,只有昂贵的熏香缭绕,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声音。
周游倒也乐得清静,闭上眼睛,自顾自地养起了精神。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是眨眼之间,喧嚣声瞬间传入耳际。
有若瞬间从山林闯入了闹市,各种高呼,庆贺,还有舞乐之声响于周围这回没等官员来请,周游便自行推开了车门,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