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发出来的,只有一连串‘啊’‘啊’的声音。
“.”
周游无言地走上前,将他脱臼的下颌给接上,然后就见其轻轻掰正了下巴,叹道。
“我说道长,您这下手可真是有够狠的啊话说咱们这是到幽冥城里了?”
周游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他娘的没打死你算不错了说罢,你之前到底瞒了多少?现在你总能给我交代了吧?”
陶乐安顶着那张好看的脸,忽然间笑了起来。
“道长,如果我说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可信否?”
这回没等到周游说话,旁的贺掌教撸起袖子就打算动手。
“狗日的小贼我跟你说我忍你很久了,我徒弟刚才又交代一个,现在我满肚子全是火,我跟你说你要交代也就罢了,不好好说的话我就让你尝尝我们茅山搜魂术的厉害.”
话虽如此,他也只是威吓居多,并没打算实际动手。
谁料,陶乐安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贺掌教,您大概误会了什么,我之前对这些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此等油盐不进的家伙,贺掌教着实是真怒了,但这次又由周游拦下。
倒不是说他不想揍这个谜语人一顿。而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后,他也大概清楚,这家伙懒归懒,不过真遇到事的时候,这位还是绝对能称得上是靠谱。
他说不知道,那应该确实是不知道。
“我之前听到你了说‘之前’,那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
陶乐安沉默几秒,忽然说了一句。
“道长,你可知我为何年纪轻轻,却为何能够一路做到镇邪司的总领之位?”
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周游看了陶乐安好一会,方才说道。
“.不知。”
于是这漂亮到极点的青年叹道。
“我陶乐安虽然符法上有些造诣,也有那么点家世但说真的,镇邪司里人才济济,水准比我高的有,实力比我强的有,凭什么我这点年纪就身居高位?”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我是一名守密人。”
听到这话的瞬间。
旁边贺掌教陡然站起,脸上顿时露出愕然之色,但在周游问询之前,他又锁着眉头坐了下去。
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
周游只感觉到莫名其妙,但看着这身旁的气氛,还是耐着心继续往下听。
“正如同字面意思一样,我们守密人每人都保有一个上古之密,而我则对应的是这淞州幽冥城.”
然而这回周游终于忍不住打断。
“那你之前为何不和我们说?如果你直接挑明的话,我又不会.等等,和你之前说的.”
看着沉思起来的周游,陶乐安点点头。
“正如同道长您所想,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您之前见过俞老道,也应该从那里得知过这些东西的本质。”
周游轻声呢喃。
“.不可听,不可见,不可名。”
“没错。”陶乐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只要出这种涉及到守密的任务,我们都会在临行前强行封住自己的记忆,只安排一个表面的行动,怕的就是因为知晓这个秘密而被‘那些存在’给强行感染。”
然而话至此,周游又想到了个问题。
“.那你就不怕因为没有记忆而偏离了任务?”
陶乐安又笑了起来,他就这么看着周游,目光显得是如此明亮。
“这就无需道长担心了,因为每个守密人都终将触及到自己所守护的秘密和您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天命。”
那声音是如此的坚定,乃至于连一丝质疑的余地都没有,周游沉默半晌,然后才继续说道。
“我大概了解到你的意思了,不过.现在你说这些就不要紧吗?”
陶乐安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还是挤出了个笑脸,说道。
“现在已经进到了秘境之内,而且最艰难的时间已经挺过去了,所以还算是没什么问题。”
周游点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你是否能把这一切解释一下?”
这回陶乐安没有回绝,而是干净利落地回答了起来。
之后所说的东西,其实和周游这段时间见到的东西都大差不差。
据陶乐安所言,这幽冥城乃是上千年前天魔眷属最后的据点,当初诸族联军在三圣的带领下,付出莫大代价,牺牲了成千上万条性命,最后才最终攻破了这个城池。
然而可惜的是,这种名为‘先民’的眷属生命力超乎所有人想象,无论杀死多少次都能死而复生,哪怕挫骨扬灰都是如此,眼见得无法根除,为了避免后人再受到荼毒,三圣只能决定牺牲自己,以自身的血肉将这幽冥城永镇于地下。
“.如此又过了千百年,本来一直没有什么问题的,除了我们这一支以外,世人基本也把这地方都忘了但谁想到这厚土教的教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机缘巧合地进入到了这幽冥城里,然后又得到了这先民的赐福.”
“我们本来是打算调动军队一举歼灭的,但可惜由于隐王的阻拦,只能先由镇邪司动手,然后嘛.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事情这就接上了。
周游叹了一声,然后道。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你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也应该有处理的办法吧?”
谁想到陶乐安却苦笑了起来。
“好叫道长得知,我在封印掉记忆前确实做好的谋划,哪怕司里全军覆没也照样能够继续,但问题是.我一切的计谋都到斩杀隐王为止,因为只要他死了幽冥城就不可能现世,可谁想到”
“不该出来的,还是出来了吗?”
“正是如此。”
陶乐安叹了一声,然而他脸上并无一丝绝望,只是继续如常地说道。
“但就算如此,我这里还有个办法这幽冥城的根基是一颗血肉母树,本来这东西应该是坚不可摧的,但我在进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东西的脉络比记载中的要脆弱太多,应该是数千年的岁月已经逐渐消磨掉其根基,所以只要能砍掉这东西应该便能阻止一切,但问题是吧。”
陶乐安摊开手,无奈道。
“同样因为时间太长,记载的路线图也有很多空缺,我根本找不到那母树的地点.”
话语之间,周游不知为何,忽然又紧锁着眉毛,又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道长,您怎么了?”
“不,只是刚才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厉害了?”
这回换成陶乐安莫名其妙了起来。
“我说道长,哪来的啼哭声啊?”
“你听不到吗?这明明”周游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个词。
也是那先民首领.以及厚土教教主都说过的一个词。
“借卵托生。”
难不成.
周游霍然站起,然后紧皱着眉头,飞快对陶乐安说道。
“老陶,我想我知道那血肉母树在哪了,但时间上恐怕有点来不及你还能动不?能动的话赶紧跟我过来!”
陶乐安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连一句问题都没有,直接强撑着病体,从那堆衣物中爬了起来。
不过就在此时,一直被忽略掉的贺掌教忽然开口。
“不是,我说,你们就没个人问问我吗?陶老弟啊,我当初可是被你给忽悠过来的,本来我只是想给我徒弟报个仇,谁想到居然能参和到这种破事里啊.”
陶乐安只是轻叹了一声。
“贺掌教。”
“咋了。”
“如果我告诉你,淞州即将遭临大难,整个州里的百姓都将永沦苦海,以你们茅山历年来的性格,这事会不会去管?”
“.也是。”贺掌教居然干净利落地认下了,然后朝着外头招呼了一声。
“臭小子们,别他妈歇着了,咱们茅山有活了!”
断壁残垣在眼前飞速褪去。
由于时间紧迫,这回他们并没有带上那些拖累,周游扛着行动不便的陶乐安,而贺掌教则带着他那些弟子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数量甚至都不及当初佛心攻城时的那支小队。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啼哭声越发的强烈,而不安感也逐渐盈满周游此刻就感觉仿佛有什么大恐怖即将降临于世一般,就连汗毛都已然根根竖起。
不知奔跑了多久,直至那些弟子都有些气喘吁吁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废墟之前。
在此,那啼哭声已经有若实质,有若浪潮般不断回荡在耳边,周游和其余人彼此环顾了一眼,接着撂下陶乐安,向前迈了一步。
依旧是破败萧索的景色,唯二能说的上不同的是。
眼前出现了一株巨树,以及仿若无穷无尽的尸海。
仅仅是一线之隔,那东西却像是凭空显现一般,就那么骤然地映照在了瞳孔之中。
而且,比之前梦境中见到的不同,这东西此刻显得更加的壮观虽然地上没了那些翻腾的血池,但整株树立于无数尸体之间,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山岳一般,直从地面插入了天际。
而后。
树干连上了那个血色的月亮。
或者说那轮血月本身就是它的脸,
在枝杈的顶端,在无数血肉的映衬之下,月亮张狂而笑,那无声的音波响彻于四方,哪怕只要‘听闻’一点,都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疯狂。
那些弟子中已经有些挺不住,五官也开始一点点的歪曲万幸,现在他们的师父就在身前,封印着穷奇的法剑回之以咆哮,总算是隔绝出一小块的净土。
贺掌教也仰头看起,嘴巴大的几近能塞下一个鸭蛋。
“如来佛祖.哦不对,是祖师爷在上啊,我老贺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种玩意这他妈都快要赶上传说中的鸿蒙巨兽了吧不是,镇邪司的那小子,这东西咱们应该怎么处理?”
陶乐安也在凝视着那个东西,被招呼了好几遍后,才忽然回过神来。
“很简单,挖掉它的核心就是了,我记得.就在根茎附近,原本三圣尝试过,最后却失败了,只是现在的话我感觉能行!”
听闻此话,众人抬头望去。
几十只形状各异的怪物如同守卫般,列在那树干之前。
所以还能怎么说,杀吧。
周游拔出断邪,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