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咱们不如换种说法张教授,您又为何觉得我没有发现你呢?”
没等其回话,周游又叹道。
“先不提你个大学教授,出来搞调研就带区区俩二货,也不说你整个流程搞得就和过家家一样咱就说这几天来你干的事。”
“诚然,先入为主的诱导确实是不错,先故意营造出一个恐怖的气氛,然后再循循诱导,让人将注意力放到镇民那诡异的行为上”
说到这里,张教授忽然插嘴道。
“我自觉这方面做得还算可以,毕竟这群家伙排外排到一定程度了,平时口音又重的很,那俩夫妻甚至包括我这俩学生,都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搞的鬼你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但面对他的疑问,周游只是在笑。
“正常来讲一般人确实很容易带偏,但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正常人,而且也有点符的水平他们画的那线条看起来确实怪异,但稍微拿法力一探就能发现,其中压根没任何邪祟的存在,反而更像是另一种镇压的咒文”
“忌口猫也不是将猫当成秽神,只是单纯的防止涉及封印。至于那对于外人的排斥和冷漠我倒以前也听人说过。”
“那就是守密人。”
张教授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才开口道。
“.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厌恶着这里。”
那声音平淡,冷漠,但其中深处却有着一种仿佛墨汁般的憎恨。
“一成不变的天空,空无一人的街道,封闭至极的环境,以及强压在身上,似乎永远也无法逃脱的职责。”
张教授摇头叹息。
“你能想象吗?时间在这里就仿佛停滞了一般,一天,一星期,一月,一年.除了那逐渐坍塌的废墟,以及每年举行的这巩固封印的仪式以外,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
“我为了逃离这里,付出了比常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这才终于考上了大学,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但我很快就发现,宿命这玩意,不是这么轻松就能逃得掉的。”
“兜兜转转了许久,我终究是无法逃脱这守密人的职责无论我逃多远,无论我逃多久,最终我依旧只会回到这里。”
张教授一声叹息,拍了拍身下黏滑的触手。
“所以说,我想的也很简单那就毁掉一切吧。”
周游沉默,但很快就认真地说道。
“这样会死很多人的。”
张教授裂开嘴,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
“那与我何干?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打开了这村子封闭的大门,又费尽心思篡改了仪式,就是求这一场自由,除此之外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这职责困了我们镇子整整几百年,也到了该让它松手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张教授又顿了下。
“况且你也应该知道,这秽神献祭的越多得到的回报越大,如果真死这么多人我今后又能享受到多少的荣华富贵?”
周游就那么看着张教授,许久,发出一声嗤笑。
“我说那谁,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
“这幕戏剧你是主角,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黑猫陷入了沉默。
接着,整个神祠开始沸腾了起来。
字面意义上的沸腾。
那大红的光芒就如同岩浆般流淌而下,屋脊,绸缎,乃至于那无数的鲜花,都在触及到其的一瞬间开始熊熊燃烧。
地面仿佛融化般,出现了个巨大的陷坑,异化的魔怪一同点燃张教授眉头一皱,刚想动手,然而那帮无辜者却如同陷入流沙一般,迅速被吞没。
字面意义上,拖后腿的已经没了。
然而哪怕失去了人质,张教授脸上仍然不见任何的惊慌,他抚摸着那黏滑的触手,任凭自己手被腐蚀成森森白骨,就仿佛感受不到痛觉一般,同时冷漠地说道。
“不过是死后被追封了香火神位的东西,化的又是最低等的猫像,如今香火已断绝多年,我还投了那么多的假神像以污染根源如今你离神形俱散都差不了多远了,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作对?”
然而这时反倒是周游笑了起来。
“我说张教授啊,看起来你是真的不喜欢自家镇子,甚至说这么多年了,连自家的传说都没考据一下.”
“.你什么意思?”
周游笑着说道。
“其实也没啥,只是我之前翻到本小册子,看起来像是庙记之类的,东西倒是十分平常,但其中倒是记载着一个趣事。”
“那就是当初那对夫妇收养孩子时,本来以为只是个被人扔到深山老林的弃婴,可谁能想到.那压根就不是人。”
伴随着这声音的落下,那黑猫自虚空中一跃而下。
一开始,还只是那瘦弱的形体但在半空中之时,已经飞速的膨胀,然后在火焰席卷之间,待到落地时,已化作了另一半的模样。
吊眼,金睛,白额。
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猫。
而是一只老虎。
一只缭绕着烈焰,高声咆哮的老虎!
周游摇头轻叹。
“可惜,长达十几年的养育中,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妖,要不然也不能发生那种悲剧.”
此刻张教授已经注意不到周游说什么了。
他脸色阴沉的异常厉害,但仍然还算镇定,火焰席卷之间,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被一点点烧成焦炭但那些触手已经一层一层的涌出,那本来应该没多大的后室中开始不断震颤,就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一般!
“好吧,我承认,确实是我失算了,但不过是一只活不久的大虫,一个末法时代的道士,面对这破封的神,你们又有什么.”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某人投过来的笑容。
见得那些普通人彻底陷入坑底,再无顾忌的周游招呼了声小女鬼,收回了狍子,接着。
接着迈出一步。
张教授的眼神瞬间变得比铜铃还大。
那身影转眼就从原地消失,再望时,长剑已逼近自己的身体!
“主上!”
一声惨叫,正与那老虎厮杀的触手瞬时回卷,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了那冰冷的剑锋。
但代价则是秽神断了好几节的躯体!
漫天血液飞舞之间,周游看着手中已然有些弯曲的剑身,还是一声轻叹。
终究武器还是太差,如果是断邪的话,怕不是此刻这张教授早就身首异处了。
对了,刚才这丫的说什么来着?
末法时代?
可惜啊,咱不是从这个时代来的!
脚步回转,长剑抖去鲜血,借势再度扫开然而就在此时,祠堂忽地一震。
张教授本已经绝望,但听到这动静的瞬间,脸上倏然露出了狂喜之色。
周游眉头一皱,也随之望去。
在那层层触手之间,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影若隐若现,然后转眼就被无数利齿给硬生生地磨碎成烂泥。
是张教授的学生。
我说怎么在演员里没见到这个,原来这家伙居然被拿去当祭品了!
得了这血肉的加持,那狭小的后室终于是困不住山神的本体,无数触须争先恐后地自其中弹出,最后硬带出了个硕大无朋的软体身躯。
“果不其然,是个章鱼但也不对啊,你丫的一个章鱼怎么当上的山神?”
然而并无人能回答。
就在这山神本体显形的瞬间,整个梦境都开始坍塌,无穷无尽的黑暗就犹如墨汁般开始蔓延但眼见得这世界即将陷入崩溃的时候,一团火光忽然燃起。
沧川高立于天空,对着低下的章鱼叹道。
“我打小就性子软,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法就是逃,哪怕是看到阿晴那残缺不全的身体,愤而为她报仇之时,也是因此导致未竟全功,最终只能从杀死变成封印。”
“我逃的时间够长了,本来甚至都已经打算以死作为最终的逃避,好歹把你给重新封回到地底下但是吧,刚才经这小辈一折腾,如今我忽然觉得”
沧川的声音骤然变得滑稽了起来。
“反正都是死,如今正好有人助拳,那么我为何不拼上最后一点残留,临死前把你也给一同带走呢?”
言语之中,那猛虎的身影已倏然虚化。
宛如黑夜中被点燃的一团火光,熊熊烈焰之下,瞬间瞬间逼退了那些如墨般的颜色,那特大号的章鱼发出无声的尖叫,无数根触手所以缠绕上来,但都在猛虎的尖牙和利爪之下被扯的粉碎。
而趁着这个功夫,周游也再度展开动作。
脚尖踏着柔软的腕足向上奔袭,那利齿,纷纷一层又一层的卷来,却根本触及不到周游分毫
虽无断邪,但须弥剑法带来的速度并没有消退,眼见得这一招不灵,那山神又转头换了个法子。
在触手的吸盘上,上百个卵壳被同时排出,那些被扭曲的怪物带着粘液从其中爬出那是所有曾经参与过献祭的人其中原本的蒋老太爷颤抖着伸出手,嘴中的哀嚎已完全不似人声。
“救救我,救救我,杀了我,杀了我!!!”
声声悲泣,已如啼血。
然而周游连理都没理。
与魔谋易,终究会被魔所吞噬。
剑锋划过,那人头高高飞起,又转眼落地。
天空之上,烈焰于墨迹共同交织。
而地面之间,则是周游一人独舞的舞台。
剑早已变成了一段虚影,每逢划过之间,都必然摘去几个性命。
当然,看着这番景色,张教授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在这种鬼世道里,怎么可能还有人有着如此的剑术
妈的,现在就算捉妖斩鬼都用上现代化装备了,你练这么好的剑术有什么用啊!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拦住那个身影。
眼见得那身影越来越近,张教授一咬牙,拿出把匕首,往着自己手上一割。
这是他们这批守密人秘传的仪式,也算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唯一仔细学过的仪式。
本来这是在秽神破封之时,以此权做最后一搏的,但如今
先想办法把这家伙拦下来再说!
献血滴落在触手之上,引来一阵又一阵兴奋的颤抖。
这秽神不比正常的神,它本是由那秽气所生,其中并无什么灵智,只是出于生命本能地吃和繁衍。
所以说以他的能耐,短时间内操纵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