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使了个眼色,让刘昊先回屋去避一避,接着这才带着周游走到那大门前。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声说道。
“谁啊。”
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半晌,才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取供的。”
李老头皱了皱眉,但仍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嚷道。
“不是说辰时才收的吗?怎么这点就来了?”
但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接着,不知为何,又突兀地敲了起来。
李老头叹了一声。
“灵智不存,行事刻板,这是化作了伥鬼啊.也不知是哪个可怜人。”
而后,他忽然转过头,又对周游复道。
“小子,今天这玩意可能有点麻烦,你小心一点。”
而在周游点头应下后,李老头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此刻,外头正站着一个瘦高而怪异的男人。
这位面貌倒是平常,除了苍白到仿佛涂了一层粉般以外,便再无可说的,之所以说起怪异
是因为‘他’太高了。
只见这位的身高在整整两米开外,别说在普遍营养不良,身材矮小的古代了,哪怕在现代中都足够引人侧目。
但是。
在其行动之间,周游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那就仿佛是.
四肢关节,全都是人为拼上的一般?
不过就在周游皱紧眉头,凑过去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李老头已经与对方搭上了话。
“我说,这大清早的赶过来,实在是辛苦了哈”
“.”
一阵沉默。
“老兄你吃了吗?没吃要不咱先找个地方用点膳?”
“.”
依旧是一阵沉默。
“这如果不行的话,要不.”
然而还这回没等李老头说完,那男人忽然开口。
“贡品。”
十分平常的话语,但总有种怪异之气渗入人心,甚至让李老头都不由得哑声。
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的,仅仅是几息后,便立马陪笑着招呼起周游。
“徒弟,徒弟,先过来一下你瞧,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装着呢,要不先验下货?”
男人并未直接作答,他就仿佛反应十分迟钝一般,呆滞了好一会,才说道。
“既然东西在里头,可为何不动?”
而李老头的谄笑一如既往。
“这不是怕其哭喊扰了大人雅兴吗?所以提前下了点药,让他先睡过去了.”
听罢,那男人就像是压根就不相信一般,缓慢地走到了箱子跟前而至此时,周游才感觉到一阵浓重的腐烂气息,并且终于能够确定到。
这男人确实是拼接而成的。
虽然衣服掩盖了绝大多数的痕迹,但从细微处就能看出来,这位的关节躯体明显不是正常生长成这样的。而是将几个不同的人体拆散,然后一寸寸,一点点,再拼成的这般摸样。
甚至在那外漏的地方,还能见到属于缝线的针脚。
究竟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然而就在周游看着恶心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掀开箱盖,借着晨曦的微光,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箱子里只有一个纸人。
但不知为何,男人却是如同确认般点点头,然后对着李老头说道。
“东西确实没错,你带着人过来吧。”
话罢,他也没去管李老头的反应,重新摇摇晃晃地站起,借着晨间的薄雾,向着那巷子中走去。
周游想要说什么,但马上就被李老头所制止,只是给了一个跟上的眼神。
虽然如今天色仍未全亮,但由于这几天正是大集的时候,大伙也都是为了讨生活过来的,所以往往这个点的时候,也是有不少的商贩会准备起来了。
只是在今天,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
原本吵闹繁华的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一点,偶然间有视线从窗缝间窥探出来,但在看到周游他们的一瞬间,又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一般,迅速而慌张地缩了回去。
就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三人一路来到了镇门处按理说这是应有兵丁值守的,但和街道中一样,此处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大门洞开。
那摸样.就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到来一般。
出了镇子,雾气则越发浓厚,甚至给人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
甚至说,还不止于此。
在接触到那雾气的同时,周游就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身上爬上趴下,那密集的节肢划过肌肤,以至于让身上的汗毛的都根根竖起。
万幸,李老头点燃的烟气仍然有效,那东西护着周遭,总算不至于受到浓雾的侵蚀。
只是每次消耗完,李老头都得避着那男人再点一次香烛,同样的,脸上的心疼之色又重了几分。
如此,又不知走了多久。
天依旧是阴的,哪怕时间已过辰时,但也依旧见不到多少的阳光,周围人类的痕迹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枯枝败树,以及越发难行泥泞的泥土。
但这一切就在转了个弯头的时候,却忽地豁然开朗。
只见在这残枝败叶之中,居然屹立着个飞檐反宇的宽广宅子,其上朱门红漆,两旁石狮屹立,看起来甚至比刘昊他家都要华丽不少。
到了这里时,那男人的脚步终于停下,他看了看周游二人,然后道。
“我家主人在里面做早课,你们先带着那东西在别屋里等一等,待到主人早课做完,自会招呼你们过去。”
这句话说完,瘦高男人居然就再不去理,而是推开了朱门,踏入了浓雾,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那一片片的楼阁之间。
不过随后还是有人接待的。
很快的,便有几个侏儒一路小跑了过来从模样看去,这家伙最多不过一米二左右,手脚都短的厉害。
但周游马上就发现。
如果那瘦高男人是多个部件拼接到那么高的话,那这几个侏儒就是人为锯断了一截
至于断的那部分去哪了吗.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这几个侏儒似乎并不会说话,只是“啊啊”地带着李老头和周游来到了一处客房,在安置好后,便也一同的离开。
于是在这空旷的屋子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周游环顾一圈,法决周围的装饰着实是雕梁画栋,处处都是描金绘银,富贵逼人,而且不知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咋地,在桌子上还特地摆着一壶好酒,以及几碟精致的小菜。
扛着箱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周游也是疲惫的厉害,找了把椅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过在抬头看李老头的时候,发现自家师傅却在旁边远远的站着,丝毫不肯靠近分毫。
看起来是反了性了,但是.
周游稍微嗅了嗅,忽然间露出了个玩味的神情。
接着端起酒壶,调笑道。
“我说师傅,你当初对着两碟咸菜和一颗萝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怎么这满桌的美酒佳肴,反而不肯动筷子了?”
李老头无语地看了周游半天,然后叹道。
“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没心没肺,亦或者就是单纯调戏我老头子看过刚才那景色后,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还敢动这里的东西?”
说话之间,李老头已是拿出了个符纸,在旁边蜡烛上点燃后,朝着前面一抛。
火光点亮之间,也终于映出了此间真正的景色
放眼看去,哪还有厅堂?
那红木桌子是由几块乱石拼成的,那雕梁画栋的装饰是成片的荆棘与枯死的枝叶,那盘中的佳肴是一块又一块的腐肉与蠕动的蛆虫,至于周游坐的东西.
那也压根不是什么椅子,而是块断了一截的墓碑。
这里哪里是什么山间雅院,分明就是个乱葬岗!
周游打开酒壶看了看,然后撇了撇嘴,随手将其洒到一边。
满是恶臭味道的漆黑液体洒在地上,竟发出了种如同腐蚀般的声响。
“.我说师傅,解释一下呗。”
李老头翻着白眼道。
“那用得什么解释这就是祟乱的影响,不过倒不是说什么幻境之类的,只是单纯的在曲解周围的一切。”
看着那火光燃尽,周围又回复了原本的模样,他也踅摸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详细和你解释一下吧这祟乱是本朝才出现的玩意,一般来讲都是由妖邪转变的,其中也有部分的人类,但和寻常的妖邪不同,这东西没有多少灵智,也基本没法沟通,准确点说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仿佛天灾一般其所做所为所有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扩大自己的影响,想办法污染所有的东西。”
李老头拿起随身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
“当然,以灾害来算,其中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像是大灾那种基本也就只能等那些高人出手处理了,但像是这种级别较低的,反倒是养活了咱们这种人行了,既然休息够了,那也别废话了,赶紧按我之前说的,先准备好吧,待会那东西出来后就没时间了。”
周游本来还想再问问的,但看李老头也不想多说,于是也只能闭上嘴,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各种家伙物事,做起了准备。
不多时,那瘦高的男人又敲响了房门。
表情依旧冷淡,正如同其言语毫无起伏。
“主上要见你们,跟我来。”
跟在男人的后面,顺着那蜿蜒的道路前行一开始倒还是那种正经厅堂的摸样,但很快的,颜色和装饰就变得分外怪异了起来。
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仿佛让一个精神病在画卷上随意涂抹,颜料不限,题材不限。
然后最终会得到的也就是个这么玩意。
那男人倒是一如既往,过于高长的腿脚挪动起来也是十分的费事,他每次都得让其中几个关节一同弯曲,这才能勉强向前踏出一步。
所以待到来到地方之时,已是过了整整十来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