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
不大,却十分温暖的手。
小姑娘犹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怔怔地抬起了小小的脑袋。
接着,陡然间大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摔倒,而是被吓的。
就在她眼前,不是人脸,而是一张五彩斑斓的面具,绘的却是赤面獠牙,双目凸如铜铃,眉弓缀火焰纹,额顶生独角乍一看去,就仿佛那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不过这时小姑娘的母亲也终于反应过来,慌不急忙地从面具人手中接过女儿,然后连连感谢道。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如果不是你搭把手,我怕不是.”
然而那面具人却是摇了摇手,然后笑道。
“无妨,今天人确实比较多,而且由于事行仓促,挺多安保都没跟得上反而我应和你道歉。”
和那怪异恐怖的油彩不同,面具人说话倒是十分的温和,随意拍了拍小姑娘的身子后,便再度挤出人群。
而在外面,则是一条漫长的游行队伍。
松明火把将周围染成了赤金的颜色,蜿蜒如一条扭动的长龙,在队伍的最前方,几十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正敲动着大鼓,而在其后,是众多赤着双脚的蓝衣汉子,腰间牛角号随步伐摇晃,撞出沉闷的响声。
而且,所有人都和刚才这位一样,都带着个狰狞的面具。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这里,必定能一眼看出。
这是傩戏。
驱鬼,除邪的傩戏。
此时队伍并未行进,而是待到那面具人走回来之后,才再度迈开步伐。
悠长的调子响起,随着骤然急促的鼓声,那牛角号也被人解下来,吹鸣
而后,面具人才嘶声开腔,音如裂帛。
“伏以”
“一言驱百鬼,二言镇八方!”
后面的从众也仿佛得到了号令,齐齐高颂
“东方青瘟木精鬼,腐筋蚀骨化灰尘!”
“南方赤瘟火毒煞,铜刀斩断不留根!”
当然,作为普通民众是看不懂这些玩意的,不过这表演着实带感,所以众人也不吝啬叫好声。
“唱的漂亮!”
“好!”
“再来一个!”
很明显,这帮家伙把这傩戏游行当成大集上唱大戏的了。
不过为首的面具人也没有在意,而是从腰间抽出把明晃晃的长剑,摇头晃脑地唱道。
“吾以开山将军号,调以五通与五猖。”
随着这声言语,旁边立刻有几十个带鬼面者冷不丁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甚至都没有人注意是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混进去的而这也理所当然地也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千神万圣归宝殿,留下五谷养凡尘。“
而后,随着唱词,又见其以剑挑起黄纸,送入到了旁边的火炉之中。
焰光暴起,明晃晃的烈焰之中,那人却不沾分毫。
不过大伙都是现代人,对这离谱的景色也没太多愕然,只是觉得这人的表演不错,顺便觉得今天着实是赚回了票价。
只是。
就在这正热闹的时候,有个姑娘忽然指向前方。
“那里.是什么东西?”
旁地人将视线投了过去,结果愕然发现忽然之间,那所有的水坑都莫名其妙的开始沸腾。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几团胶质的东西忽然缓缓浮出,然后化作了一个又一个怪异而又恐怖的形状
只见那些怪物的东西扭动着,爬行着,然后逐渐接近游行的队伍。
然后,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牙齿。
队伍间一阵骚动,人群中也爆发出了阵阵惊呼而就在所有人就眼见得那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即将把那打头的那些人吞下去那个面具人却轻轻摇了摇脑袋,然后忽然一抖长剑。
宛如跳舞般,其迈着充满韵律的步伐上前。
接着。
在所有人视野中,只见一道疾风般的身影骤然划过
再看时,那几个恐怖的玩意已经被一分为二,化作堆粘稠的液体,被水一冲刷,就流入了下水道之中。
而后,那面具人才收剑,而后继续唱道。
“瘟神疫鬼随鞭去,风调雨顺护寨门。三牲酒礼酬恩德,刀头愿信了分明。若有疏漏莫降罪,来年香火再奉承!”
而后,队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度开始行进。
直至好一会后,才有人感慨道。
“今天这表演可真是厉害嘿,刚才那人出剑的时候,我这脖子上也感觉冷飕飕的,好像自己也要被砍掉脑袋感觉就像是真的一样.”
旁边的人也不由得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还有刚才钻出来的.那是什么玩意?看起来也够吓人的,我还以为.”
似乎是其同伴的人嗤笑着接口。
“还以为什么?不过是3D投影之类的玩意,现在科技一天换个摸样,很多时候都能以假乱真来着,难不成”
那人嗤笑道。
“这一个游行,他还能给你弄真的不成?”
天阴的越来越厉害,随着声闷雷,忽然间,天地间再度下起了朦胧的小雨。
不过毕竟是几年来难得一见的热闹,哪怕冒着零星的雨幕,队伍也仍然未停下来,而是顺着主城区的干道,一路往着郊区而去。
但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雨下来的瞬间,打头的那个面具人却不知何时退了下去,而代替他的,则是个同样带着面具,但却字正腔圆许多的老者。
半晌。
一辆黑车停到了个巷子的门口,后门自行打开,旋即便有个人影钻了进去。
坐驾驶位的那人递过去个干爽的毛巾,然后讨好地说道。
“周爷,辛苦了。”
进来的人影接过毛巾,先是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然后又摘下了面具。
从其中显露而出的,是一张平凡无奇,却总是带笑的脸。
同样,也正是周游的脸。
用毛巾抹去脸上和脖子间的水迹,然后随手将其甩到一边,周游这才叹道。
“倒是不辛苦,只是自己也不擅长这一套,都是从别人身上学的.希望没出什么破绽吧。”
驾驶位的闻天一发动了汽车,随着轮胎划过水面的声音,他也是笑着回应道。
“周爷您的表现绝对没得说,哪怕以我这专业人士看起来,您这傩舞也绝对算得上漂亮”
一个不痛不痒的马屁派过去,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而且这阳谋也着实厉害啊既然难以遮掩,那就干脆正大光明的来,反正大伙都不会觉得是真的,只是认为是特效而已”
然而周游却轻轻摇了摇头。
“真正的正主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糊弄过去,现在只是处理下杂鱼而已。”
闻天一愣了愣。
“那周爷您为啥非得大张旗鼓的搞这个?”
周游往椅背上一靠,然后随口答道。
“三点,一是就算是杂鱼,对普通人也能造成不小的杀伤,那降头师之前杀人时埋了不少这种东西,趁着这时候,正好一波清理掉了。”
“二是只要我在那姑娘身边,那东西就绝不可能进攻,我又没那个时间和它墨迹下去,所以必须营造出我分不开身的假象,主动引蛇出洞。”
“三嘛.”
周游吐出口浊气,接着露出了个笑容。
“像是这种大活动,政府必须做出一定管制的,而精力一旦分散,某方面.就很容易出现纰漏。”
不知过了多久。
那黑车钻入了个巷口,再出来时,又汇集到了那游行的队伍当中。
而于此同时。
离市区不远处的一片山林里,忽然发生了场震动。
震动并不大,甚至连地震都算不上,但大概是正撞上了巧,几处电网的关键点遭到了损坏。
一瞬间,整个国道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同样的,所有的监控也一时失效。
不过幸好,由于市里的管制,再加上某个大金主的发话,这一片路提早就被封上了,也影响不到谁。
只有些一些苦哈哈的维修工顶着雨,一脸悲痛地加着班。
可惜,大概是那震动造成的破坏实在太大,众人排查了半天,仍然没有个处理方案。
作为班头的抹去脸上的雨水,恨恨地把工具往包里一扔。
“这活是干不下去了.等明天人全再来修吧,狗日的市里搞活动就搞活动,把人全调走了算个啥?整得现在出点险情都解决不了。”
旁边的徒弟拿出烟盒,先给自家师傅点了根,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接着也摇头苦笑道。
“师傅,领导发话,咱们还能咋办,听就是了,只可惜今天市里那么大的热闹,咱们连看都看不上.”
然而,话语却突然中断。
旁边的班头感觉有些不对,用力拍了下徒弟的后背。
“发啥傻呢,还不收拾东西,这雨眼瞅着越来越大了,赶紧去车里避一避。”
徒弟愣了好一会,才摇头苦笑道。
“师傅。”
“咋了?”
“我大概是加班加太多,导致出现错觉了你猜我刚才看到啥了?”
“.好端端地发什么疯?这荒郊野岭的,你还能看到啥子玩意?”
那徒弟挠了挠下巴,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