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川,饰演者卡普曼·雷诺斯;《镜像生活》林平&林安,饰演者游艺;《三等公民》穆洲,饰演者尚河……”
虽然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是个陪跑,但在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游艺还是露出一个期待紧张的表情。
“——让我们恭喜卡普曼·雷诺斯!”
意料之中。
游艺微笑看着前排面露惊喜的男人,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另一边。
同样陪跑一趟的尚河也面朝卡普曼鼓掌,表情自然,似乎也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说起来这好像不是尚河第一次提名最佳男主角。
“想什么呢?”身后的温诚突然凑近他耳边说,“没得到影帝有些遗憾吗?”
“没……”游艺刚要否认,又立刻想到什么转了语气,委屈巴巴地垂下头,小声叹气,“没得到最佳男主角肯定还是有些失望啊。”
——可惜表演太浮夸了,几乎是在脸上明晃晃的大写着‘快点儿亲亲抱抱安慰我’!
贪心的大可爱这是既想要奖励又想要安慰。
温诚笑着搓了下他的耳尖。
哪怕知道游艺那些根本不掩饰的小心机,温诚却发觉自己仿佛丧失理智的昏君想把手中拥有的一切都给他,想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你——”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主持人稍稍提高音量的声音打断了温诚的低声笑语,他和游艺一起抬头看去。
“即将颁发的我们本届电影节最后一个、可能也是大家最关注的一个奖项!接下来就有请本届评委会主席金月导演上台来为我们隆重颁发这个奖项!”
“我宣布,第99届全球电影大赏最佳影片就是——”
大屏幕上整齐排列着那入围的六部电影,而伴随着金月导演的声音,一部电影在其中脱颖而出。
【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的身体坐在路边垒起的砖头上,浑浊的目光注视着从前方两栋楼的缝隙间缓缓落下的夕阳。暖红的阳光在他被岁月磋磨的面庞上映出细碎的斑驳。
镜头渐渐拉远,将老人的身形湮没在背景之中。
只能听到一声粗糙低哑的哀叹。】
屏幕整个黑下去,伴着苍老麻木的语气,下方出现一行字幕。
【“我这辈子,就把自己过成了个一无所有的可怜样。”】
“许忠导演的作品《镜像生活》!恭喜《镜像生活》电影剧组!”
当获得最佳原创剧本的时候许忠还和大家开着玩笑,但是游艺注意到,当金月导演宣布最佳影片获奖者的那一刻,这个全程都带着笑颜的男人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其实前两年的我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捧起这座奖杯,我也没想到这个奖杯竟然这么沉。”站在舞台之上的许忠认真地说,“但是这个奖并不属于我自己,它的背后承载着我们镜像生活剧组中所有演员、幕后人员的坚持和努力。因为他们,所以这个奖杯我认为实至名归!”
虽然这个获奖感言听起来有几分狂妄。
但是游艺还是拍红了手心。
……
至此,一年一度的电影盛宴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许忠导演和游艺约好了回国之后庆功就先走一步,温诚还要和评委会其他人最后开一次总结会议,游艺就待在进场时候的位置上等他。
他一手抱着沉重的奖杯,另一只手则放在兜里握着那个小小的方盒,脚下来回踱步,口中还默默念着早就准备了好久的‘小抄’,感觉一颗心跳得好像比颁奖之前还要快。
“游艺。”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游艺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直接蹦着转过身。
——然而出声叫住他的却是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游艺困惑:“尚河?”
“之前在现场离得有些远,也没能及时恭喜你。”尚河面上虽然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然后周身拒人千里的冷漠味倒是少了很多,甚至语气中还有着让游艺心惊的和缓平静,“恭喜你得奖,有时间的话方便聊一聊吗?”
明明是一句听起来堪称友好的询问,反而让游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这个动作让尚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你要是担心我做什么,我们可以就在这边聊。你放心,我还想认认真真地拍完宋导那部戏,在此之前不会做什么。”
游艺仍旧面露防备。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尚河有些不耐烦地嗤笑,“再说你现在都已经是最佳新人演员了,我这么一个刚死了亲妈,又连个能拿出手的作品都没有的垃圾演员还能对你怎么样?”
尚河这种充满戾气的态度反而让游艺松了口气,他之前那么一副改邪归正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
剧院一楼有一个咖啡厅,不过因为颁奖礼刚结束,还有不少兴奋劲没过去的演员们在那边。
新晋影帝卡普曼旁边明明围了不少人,但游艺进去点单的时候还是被他一眼就捕捉到。
“游艺!”卡普曼脸上的笑容从获奖之后就没消失过,大方地说,“你自己?要喝什么我请客!”
游艺摇头:“还有别人。”
“啊对对对!”卡普曼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你肯定是和温诚一起。哎?他人呢?”
“不是,”游艺笑了,“温诚哥还在里面和金月导演他们一起开会,我和别人。”
“原来这样啊,”卡普曼憨笑着摸了摸鼻子,“那我那边还有人等着,就先过去了。你们就随便喝什么,到时候一起算我账上。”
“谢谢影帝。”反正就两杯饮品,游艺也就笑着没推拒。
新晋影帝的身份代表卡普曼现在很忙,能抽空和游艺这么一位新人演员聊上两句就已经给了游艺天大的面子。虽然游艺清楚他的这个面子主要还是看在自己背后的温诚身上。
……其实有背景的滋味,倒是也还不赖。
游艺没忍住从唇角溢出了一声傻笑。
得到了服务生稍显复杂的眼神。
“咳,”游艺迅速调整了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杯热牛奶,一杯黑咖啡,谢谢。”
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是善良的游艺看在《忠臣》剧组中两人相安无事的份上,特意送给尚河的。
“苦。”尚河评价完之后,看了眼咖啡的纸杯,又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真苦。”
游艺也没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正常人可以有的反应,双手抱着自己的热牛奶,无奈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其实特别嫉妒你。”尚河握着咖啡,站在窗边向外看,“可以自由自在的表演,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人在身后一直推着你,命令你必须得到什么样的成绩,必须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甚至逼着你拿影帝……最好还能温诚那样,年少成名一飞冲天奖杯拿到手软。”尚河没什么感情地低笑,“你做不到,差一点儿,就是没用,是废物。”
游艺听出来了,尚河明显是心里憋了一堆的话,找他过来当树洞。
不过……
“你要是还想好好聊,就注意一下你的措辞,”游艺沉声说,“我强调一遍,温诚是我的偶像。如果你接下来是想老话重提说自己从小被迫模仿温诚这一类的,我觉得咱俩的聊天还是趁早止住。”
“这种话我没兴趣听,也不愿意听。”游艺小口抿着热牛奶,慢吞吞地说,“大家好不容易相安无事这么久,我希望最好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尚河转过身看他,游艺坐在休闲沙发上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啧。”尚河向后倚靠在落地窗前,“你变化挺大的,我记得还在宿舍的时候,我一提起温诚你就恨不得上来揍我。”
“你要是有这种要求的话我现在也可以揍你。”游艺将热牛奶一点点喝完,把纸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后,重新抱起放在一边的奖杯,“毕竟比起以前,我现在面对你好歹也算是有些底气。至少再打什么网络舆论战的话,我应该不会是必输的结局。”
“就这样吧。”尚河也算看透了游艺的意思,“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得说了。”
“挺好。”游艺站起身,“回去剧组再见吧。”
游艺向着之前和温诚约好的位置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尚河开口说:“我都快忘了我们以前还是朋友。”
这时候从尚河的口中还能听到朋友两个字,游艺都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怅然和讽刺究竟哪种感受更多一些。
他停下脚步:“反正都是陈年往事。”
“我这几天总在想,如果你不是温诚的粉丝,我们——”
“别。”他话题刚起,游艺就立刻打断他,“早在遇到你之前不知道多少年,我就已经是温诚的忠实粉丝了。与其想着这种逻辑上都不通顺的假设,你还不如希望我们从来不认识,就当个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的陌生人最好。”
怼完了,心里舒坦不少的游艺没再理会身后的人,快步往前走。
自然也就没听到身后的低声自嘲:“也对。”
第152章
游艺急匆匆向左一拐, 靠在门柱旁的温诚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那等着他。
“拿过奖的大可爱就是不一样,”温诚眯起眼装模作样地哀怨着, “眨眼的功夫就奔向外面的花花世界没了人影。”
“哥, ”三步两步跑过来的游艺呼吸还没缓和下来, 听到这句话忙解释,“我不是。”
“你不是你没有, ”温诚伸出食指戳着他的额头, “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无辜。”
温诚的力道不重,语气中也是玩笑的意味居多。知道他根本没生气的游艺立刻之前和尚河的那段短暂剧情忘到了脑后。嘿嘿笑着握住温诚的指尖, 另一只手把自己一直抱着的奖杯举起来递给温诚:“哥!”
“我看到了啊,”温诚笑着说,“我们大可爱怎么这么棒!”
游艺笑得脸颊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他把奖杯往温诚怀里送了送:“送给你!”
“给我?”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一份大礼的温诚有些诧异,却又很快笑开,“真送给我?这可是你演艺生涯中得到的第一座奖杯,意义不小。”
“嗯!”游艺连连点头,没有一点儿犹豫, “所以才要送给你!”
温诚看着自己怀里的奖杯, 电影节奖杯的主体是一个数字1的模样, 随着奖项的不同, 附近的图案有着些许的差别。他知道影帝的奖杯是一条纯金色丝带环绕着主体,而新人演员奖则是环绕着一圈镀金的橄榄枝,甚至连每一枚细小的叶子都雕刻的非常精致。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座奖杯的意义,温诚哪怕回到了酒店仍然把奖杯翻来覆去地看来看去, 越来越觉得这个奖杯真的比影帝的奖杯要好看太多。
“哥,”游艺看着温诚爱不释手打量着奖杯的模样,深深呼吸,半蹲在床边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还有啊?”温诚把奖杯放在床头上,坐在床边捧起他的脸揉了揉,“你这样一个礼物接一个礼物的送,那到时候我给你的贺礼可能就拿不出手了。”
“不会不会!”游艺立刻惊喜地摆手,“哥!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特别特别的喜欢!”
温诚笑着捏了下他的耳尖:“我家小朋友真好养活。”
游艺红着脸,也没站起身,就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紧张地把手伸进自己兜里,很轻松就摸到了那个小盒子。
将盒子拿出来之前,游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温诚。
温诚正好奇地看着他,在与他视线相对的时候勾起唇角,揉了揉他后颈的软毛。
“哥……”
游艺缓缓吐出一口气,顶着一张滚烫的红脸蛋把早就准备好却迟迟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握在不自觉颤抖的掌心中。
鼓着勇气,在温诚的视线中,坚定地打开。
他一直在一边悄悄看着温诚的反应,当看到温诚神情微愣的时候,立刻小声解释说:“就是我之前在学校附近看到的一家店,可以纯手工自己做银饰,然后我就是有些好奇,就进去弄了这个……本来想做些其他的,不过我大概没什么手工能力,最后只能学着做最简单的,就是好像丑了点儿……”
温诚感觉喉咙口像是被一腔说不出的情绪卡着,一时之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盒子不是什么精致的小盒子,扁扁的一个方正小盒子,里面塞着纯白的棉花,两枚最普通的银环就安静地躺在里面,整体充满着一种令人不忍直视的廉价感。
但这是一对戒指。
戒指这种东西,无论是什么材质什么价值,其本身就赋予了一种特别的意义。
温诚小心又郑重地用指尖将那对银环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