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导沉默了两秒,“洗完胃之后睡着了,没什么大碍。”
“只要没事就好。”温诚没和容导多说什么,“我一会儿让祝若过去看看,之前麻烦容导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容导从温诚的语气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完就识相的先一步结束通话。
游艺也从这段简单的对话中感觉到一丝风雨欲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一会儿说。”温诚揉了下他的头发,他的动作很温柔,口罩下的表情却是冷硬的,他好似随口问,“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说那个男生喝了你的咖啡之后才过敏的?”
“应该是吧……”游艺不太确定的回答,“是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没有问题。
哪怕是咖啡过敏也没关系,毕竟游艺对此也不知情,如果那个男生真的因为这件事情纠缠不休的话银河影业也可以许他一些好处。
但是假若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之——
温诚眯起眼,看着担心望着他的游艺,笑着捏了下他的鼻尖说:“放心,没事。”
只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有没有事就不一定了。
……
“问过医生了,”祝若的细高跟鞋踩在医院的冰冷瓷砖上,隔着手机都能听到那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声声的敲在屋内所有人的心口上,“剂量其实不小,但因为送来的及时没有大碍。可惜没有证据,现在无法证明安眠药是投入在游艺的咖啡中。”
听完原委之后钟老师也去找过那杯咖啡,但后台人来人往,这么一个已经被人喝完的空杯子可能早就不知道被谁给随手扔掉了。
游艺坐在了温诚身侧,他的大脑到现在都是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听不清温诚与钟老师的对话。
在钟老师一脸微笑带领娱乐圈内的行内人士来到后台的时候,完全想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她会表情严肃地坐在会议室内和息影六年的温诚影帝讨论起自己的学生——还是关于一起可能为恶性的巴比妥类药物中毒事件。
“其实在张书醒来之前,这一切也都是我们大家的猜测。”身为一位风评很好的教师,钟老师不愿意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冤枉自己的学生,“而且游艺在表演系内的人缘很好,我想象不到会有谁用这种方式伤害他。”
“我也无法想象,如果游艺的那杯咖啡里真的含有过量的安眠药……”温诚停顿,将脑中那些不好的想象清空,“我还是希望学校能够配合,尽快调查出原因,为了更多更好的学生。”
“那是自然,”钟老师点头,语气严厉,“如果校园内真的存在这种人,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温诚敷衍地点头,看向紧闭的门口,皱眉道:“徐佳珮同学还没来到吗?”
听到徐佳珮的名字,游艺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抬起头。
大眼睛好像湿漉漉的,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受惊雏鸟,下意识寻找着始终站在他背后给予他保护的人。
被这样毫无保留的依赖眼神看着,温诚却只觉得心底发涩。他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游艺的背。天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游艺现在这样的眼神。
游艺的眼神是带着灿烂阳光的,而不会是含着茫然的恐惧与脆弱。
让人心疼。
“没事的,”温诚掌心搭在他的背上,小声地说,“有我在呢。”
“……嗯。”游艺动作幅度很小地点头,他看了眼温诚随意搭在腿上的另一只手,迟疑着,仿佛害怕被拒绝一样轻声问,“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他还在犹豫,温诚却已经直接把手覆盖在了游艺的手背上。
“你又不是没有握过,”温诚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说,“人那么多的时候你都敢耍流氓,怎么这时候却突然腼腆起来了?”
“我没有。”游艺红着耳朵无力辩解着,“我才没有。”
眼看着游艺之前的苍白脸色又沾染上漂亮的红晕,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中也含着半腔羞赧,温诚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把那个容易害羞的大可爱还给他了。
他拍着游艺背的手向上揉了下那扎手的寸头,自从接到容导的电话之后温诚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两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乖。”
……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钟老师并没有察觉到会议室内另外两人之间的亲昵气氛,她看了眼时间,不知怎么心底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我再联系一下徐佳珮。”
咖啡是徐佳珮递给游艺的道歉礼,因为在之前排练的过程中,徐佳珮曾经专门因为私人恩怨针对过游艺,这件事二组的所有同学都可以作证,甚至咖啡都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徐佳珮递过来。
况且之前本应该和游艺他们在谢幕后一起回到后台的徐佳珮却并不在,因为她当时在表演的过程中情绪就有些不对,加上她向来不合群,哪怕突然离开,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会去特别关注。
可是这种种本来并不让人意外的事情在这个时刻重新细想的话,偏偏每一个点都让人感觉过分巧合,巧合到甚至显出几分诡异。
不过当钟老师联系到这个在温诚眼中怀疑指数直线飙升的人之后,徐佳珮在得知让她来会议室的时候答应得很痛快,反而又不像是心虚逃跑。
——当然,这都是刚才了。
过去了这么久都没来,护短到毫无原则的温诚基本上自己就给徐佳珮定下了罪。
会议室的敲门声正巧在这时响起,屋内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盯紧了这扇门。
以为是徐佳珮来了,原本应该松下一口气的钟老师不知道怎么也紧张起来,清了清干紧的嗓子才开口:“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隙,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在她的身后隐约还能看到更多密密麻麻的脑袋。
但这并不是徐佳珮。
“钟老师,温诚老师,”只把脑袋凑进来的买包包女孩问候过屋内两位老师后,将视线对上了游艺,担心地说,“游艺,你没事吧?”
游艺对这个关心他的同学——或者可以说这位是代表着门外关心他的所有同学们——勉强笑笑,点了点头:“我没事。”
“游艺现在没有什么事,”温诚自作主张地担任了游艺的代言人,“对了,你们碰到徐佳珮了吗?”
“没有吧,”小脑袋伸出去好像和其他人互相问过,最后又冒出来摇一摇,“没人看到她,是她做什么事了吗?”
疲惫的钟老师现在没精力应对这些孩子,摆摆手道:“这样你们就先……”
“啊!我是把这个给游艺!”女生忽然想起,忙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把一个空咖啡杯放在会议桌上,面对着大家诧异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抬起手揉了下鼻尖,手背上不知怎么还带着一抹污痕,“我是之前听温诚老师和游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张书可能是咖啡过敏,然后就想着真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咖啡杯就是证据,我就悄悄从后台把它拿回来了……就是排练完我又忘记了,这个咖啡杯就被扔在了我们之前排练在的候场室里。”
“加上钟老师突然要找徐佳珮,我就想到可能是咖啡的原因,就和同学们去候场室那边找了找……”说着女生看着游艺,小心翼翼地补充,“这个可能会有用吧?”
咖啡杯是硬壳的纸杯,也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子是去哪里找到的,纸杯一侧瘪了,外面也满是脏污。但里面还有残留的咖啡渍,拿去鉴定是否含有安眠药成分就可以确定这是意外还是预谋。
甚至可以说,如果真的鉴定出安眠药成分,有这个杯子完全就可以报警了。
“你真的可以去当侦探的主角了,”游艺看着这个杯子,又看着面前眼神关心的女孩,玩笑话后就是真诚的道谢,“谢谢你们。”
“都是同学嘛,”女生满不在意地笑着说,“你要是真的想感谢,大不了你就陪我逛街买口红买包包好了。”
这个过不去的梗让游艺失笑,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就卡顿在半路上。
——覆在他手背上的温热手掌在刚刚突然大力握了一下。
第50章
“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温诚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如同自己不是一只拖着大尾巴的狼,“咖啡鉴定结果出来后,如果真的涉及到学生所为的话,后续的事情银河影业法务部会来和学校方面接洽。”
“那是当然。”钟老师起身送他们, “有什么需要学校配合的地方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一打开会议室的门,门口之前聚集着的学生忙一哄而散,或者是背对着门靠窗背台词,或者是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去,只有时不时偷瞄的眼神暴露了他们蹩脚的演技。
就这还是表演系的。
钟老师现在也没心情去管这群人,刚想再和温诚客气两句,就被突然急匆匆跑来的一个女生给打断。女生也不管旁边现在有多少人, 喘着粗气抬手指着身后的方向:“徐、徐、徐……”
现在只要一听到这个姓氏,钟老师就觉得眼皮跳:“你慢点儿说,怎么了?”
“徐佳珮!”好不容易顺过气的女生急得眼眶都红了,“要跳楼了!”
什么?!
一记炸雷直接砸在了现场!尤其是刚刚还在怀疑她的温诚与游艺震惊地相互对视一秒, 情况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下一刻两人仗着自己的长腿优势抢先跑在了最前面。
中间游艺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他顾不上多看, 只来得及匆忙道歉。
一直在外侧等待的姜立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超人娱乐的同事们没注意到他的失神, 都一头雾水的看着直接跑掉的大队伍,疑惑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隐约听到两句的人迟疑着说:“好像是有人跳楼……”
“那我们……”
“回公司。”
本还想打听些什么的同事瞬间哑声, 几人对视一番,稍微有些勇气的那位嘀咕着:“我们站在这等了这么久……”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姜立简单解释,转身往外走,“你们是艺人经纪,不是什么民生专刊和八卦杂志的小道记者,在你们出去看热闹的这段时间里或许就能为你的艺人争取到某本时尚杂志的封面图。”
行吧。
你厉害你双标你有理。
无力辩驳的各位跟在姜立身后悄无声息地叹气。
……
主教学楼共有十七层,天台并不对外开放,只是偶尔在学生有拍摄项目的时候会提出使用申请。.
不知道怎么上去的徐佳珮现在就坐在天台的防护栏杆上,双脚垂在外侧,如同一个调皮的少女一般活泼摆动着,每动一下,下面的同学老师都是一片惊呼。
她手上似乎拿着一个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撕掉,又张开手臂任由那写满字迹的纸张随风吹走。温诚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同学将能够捡起的纸张都整理好,也循着这好像日记本一样的内容稍微总结出来了什么。
高中时期重度抑郁症,在濒临自杀的边缘,是因为偶然在网络上看到了尚河才被拯救。为了能够见到尚河,徐佳珮才有了学表演的理想。在看到她和尚河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班级里的时候,当天晚上徐佳珮整整一夜都因兴奋而没能够睡着。
她曾经远远地看着尚河和游艺等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行走,她羡慕尚河眼中自信的光芒,也默默希望这束光永远也不会有熄灭的时候。
但是这束光在这学期开始的时候就消失了。
尚河在学校中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就好像是她曾经的模样,没有真正的朋友,虽然面上始终冷漠甚至不屑一顾地看着外人成群结队的嬉闹,眼眸深处却始终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渴求。
目光从未离开他的徐佳珮,在心疼的空闲里却突然生出了一丝遐想。
她懂尚河。
她和尚河才是同一类人。
这句话写满了整整一张纸,从笔锋的力度就能看到主人的疯狂。
从这一页之后,后面的纸张里句子都是不通顺的散乱,游艺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其中,有好几处又被人恶狠狠地用黑笔划掉。在徐佳珮的日记中,游艺是毁掉尚河眼中光芒的元凶,甚至还提到一句“他总会轻而易举就得到我们梦寐以求的”。对游艺的嫉妒与慢慢积累质变的恨意,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之前因为抑郁症而开出来的安眠药碾碎投进了苦涩的咖啡中。
……
快速浏览完毕后温诚将这张纸收起,抵着凑过来想要看的游艺的脑袋:“小孩子家的瞎看些什么?”
不让他看游艺也能猜到里面说了些什么,但知道归知道,表面上游艺还是稍显委屈地说:“是不是骂我了?”
“是啊,”受不了他这个模样的温诚捏了下他的脸颊,“我们大可爱这么好都被人骂,是谁这么没长眼睛?”
游艺也不纠结这张纸究竟有什么内容,他甚至想着如果别人骂他一句就能得到温诚的安慰,他这么被人骂到千疮百孔都没关系。
反正只要温诚一个人站在他这边,他就已经有了全世界。
“请问一下,那位叫做尚河的同学在吗?”
一位穿着制服的公安民警突然急迫地在人群中喊着:“如果尚河在的话希望他能够过来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警方这边的谈判专家完全没有用,无论说什么徐佳珮那边都是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并不关心。
日记本已经被撕到了最后一页。
徐佳珮张开空荡荡地双手,缓缓闭上了眼——
……
姜立已经走到了校园内的停车场,刚巧离主教学楼的位置不远,他看不到楼上仿佛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的少女,只能看到围在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过这一切与他无关,他也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