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疲倦地说:“放开我,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宫应弦红着眼圈说:“他把我的铃兰踢坏了,你还为他说话,你还不理我,你……你也讨厌我吗?我真的让所有人都讨厌吗?”
任燚发现自己真是吃软不吃硬,一旦宫应弦表现得可怜兮兮,自己就会心软,他重重叹了一声:“我没有讨厌你,你只是跟大部分人不同,而身边的人也大多可以理解你。我们之间也不是这个问题。”
“那我怎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任燚觉得自己跟宫应弦之间的沟通就不在一个维度上,他思索片刻,说,“你先放开我。”
宫应弦看着任燚的唇,喉结滚动着,但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放开了。
任燚看着那只散了架的小蜥蜴,有些可怜,“我楼上有胶水,先把它粘起来吧。”
宫应弦眼前一亮,已经一个月了,大地熬过了正月春寒,迎来了冰消雪融,任燚也终于开始正面回应他,而不是一直避之唯恐不及了。
俩人回到任燚的宿舍,任燚翻出了502胶水,又找来几只牙签,想把它拼回原样,可以标本碎得很厉害,一时根本拼不回去。
俩人一边拼,任燚边说道:我们先说严觉的事。”
“嗯。”宫应弦不情愿地说。
“你要保证以后如果再见到他,要互相尊重,他不是你可以呼来喝去的嫌疑人,他是一个理应得到尊重的消防中队长,跟我一样。”任燚低声说,“你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屑于涉入人际交往圈,你还是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要改变一下自己。”
宫应弦欲言欲止,他在意的其实是任燚和任燚周围的人怎么看他。至于其他人,要在意他过去二十几年就应该在意了。但他没有否认,闷闷地说道:“知道了。”
“再说我父亲。”任燚的手明显迟缓了下来,“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的共情力太低了,既然你感受不了,那我就告诉你。昨天,我跟我父亲通电话,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宫应弦沉默着。
“他说,最近他老是梦到、想到当年的战友,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去跟他们团聚了。”
宫应弦僵住了。
“我跟你说过,十九年前一直是他避免回去的一年,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但他现在频频触动那一年的回忆,他很疑惑,也伤心,也难过,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要死了,这都是你的错,你明白吗。”任燚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发抖。
宫应弦黯然道:“对不起。”
“他是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做的事让我无法释怀,这跟我们过去有多少交情没关系。”
宫应弦抿着唇,一言不发。
任燚看着宫应弦,平静地说:“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我,不准撒谎。”
“你问。”
“你是真的在医院的时候才知道我们是父子关系,还是早已经知道故意接近我。”
“我是在医院才知道的。”宫应弦笃定无比地说。
任燚看着宫应弦丝毫不闪躲的目光,点了点头:“好,这点我相信你。我不反对你查案,我跟你一样希望找到当年的真相,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复仇,为了正义的伸张,现在也为了我父亲的清白,但是我坚决反对你用的方法。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如直接当面问我父亲。”
宫应弦惊讶地看着任燚。
“我考虑了好久,如果我一直不告诉我父亲,他频频做梦、或者‘回到’那一年,是因为催眠,他会不断地胡思乱想,对身体也没好处,我不如告诉他,或许能唤起更多他当时的回忆,你也可以当面、正正当当的问问题。”任燚顿了顿,“然后向他道歉。”
“好。”宫应弦郑重地答道。
第135章
“我会安排好时间……”任燚手一滑,把刚刚拼好的几块骨头又给碰散了,他发出一声懊恼地嘟囔。
“算了,我把它带回去修吧,这里没有合适的工具。”宫应弦把铃兰的骨架收集起来,装进了袋子里。
看着宫应弦失落的样子,任燚问道:“能修好吧?”
“我一定会修好的。”这份礼物有着特殊的寓意,可是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否则任燚一定一眼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好吧。”任燚道,“录音你也收好了,应该能派上用场。”
“能。”宫应弦肯定地说,“我们已经锁定了几个纵火嫌疑人,打算让方之絮来辨认。”
“锁定嫌疑人了?”任燚的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宫应弦点点头:“我们在现场拍摄了大量的照片。你应该也知道,纵火癖都喜欢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所以很大概率他就在人群之中,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我们找了个微表情专家协助我们,有一个人是我们一致认为嫌疑最大的,已经在暗中抓捕了。此外,我不确定方之絮有没有跟组织有更密切的接触,这次可以试探他一下。”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办?”
“犯法当然就要抓。”宫应弦又道,“无名焦尸案和王敏德的案子也都有了进展。”
“说来听听。”
“那个无名焦尸已经确认身份了,我们找到了他的家属来做DNA检测,就是我们调查到的那个人。”
“邱队长说,在他死后有人动过他的账户取款。”
“对,不过不是直接取款,而是进行过几次大额交易,然后几经辗转,分散到若干小账户,最后被从全国各地六十几个ATM机分别取走,这是典型的电信诈骗变现的手段,银行正在配合我们追溯交易来源,我们怀疑这是一笔X教的运转资金。”
“他们能在人死之后使用他的账户,说明他们跟死者很熟悉啊,或者是有预谋的?”
“很有可能。现在我们又多了一条追踪他们的线索,那些从ATM机取款的,是电信诈骗的终端的一环,他们每一环都会收取一部分手续费,到了这一环,变成无法追踪的现金,然后再通过别的方式把钱给委托人。”宫应弦道,“不过这一环,是风险最高但是技术难度最低的,大多由地痞流氓构成,人员流动大,有一个松散的组织,要抓是好抓的,但是要抓到核心的上层领导并不容易,幸好现在有专办电信诈骗的部门在协助我们。”
“那这种洗钱的组织和紫焰是什么关系?”
“我猜是委托关系,所以不存在忠诚度,只要抓到洗钱组织的人,一定能大有进展,至少可以追查到紫焰的资金来源。”
“好消息。”任燚听着很是振奋。
“而王敏德那边,我们将他20年来的社会关系都梳理了一遍,有一个人……”宫应弦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深沉,“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谁?”
“飞澜的父亲。”
任燚顿时倒吸一口气。
宫应弦续道:“飞澜的父亲是上门女婿,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在宫家不得志,时不时抱怨,俩人的夫妻关系也很差,分居多年,但一直没有离婚。我调查到他和王敏德当年有过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