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任燚挤出一个酸楚的笑容:“你真的醒了么?”
宫应弦捧住了任燚的脸,怔怔地望了良久,突然眼圈一红:“对不起,没救出老队长。”
听着这话,任燚险险又要掉眼泪,他脸埋在宫应弦腿间,哑声说:“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进去,你那么怕火,那么怕火。”
宫应弦也弯下腰,亲吻着任燚从衣领中露出来的一截修长的脖子:“我更怕你难过。”
任燚眼中潮气上涌,不觉揪紧了宫应弦的衣摆。
宫应弦顺着他的脊椎抚了两下,有些无措地说:“不要哭。”
任燚抬起头,扯动嘴角:“我不哭,我哭够了,我现在高兴都来不及。”
宫应弦好像说话舌头还有些不利落,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任燚:“别哭,我不怕,不怕。”
任燚直起身,看了宫应弦一会儿,破涕为笑:“你是因为什么醒的?是因为催眠治疗,还是因为跟我……”他挤眉弄眼的暗示宫应弦。
宫应弦改为揉着任燚的耳垂:“其实,昨天催眠后醒来,我就感觉好多了,然后你又来……”他轻咳两声,“刺激我。”
“早知道这‘刺激’有用,我就早点‘刺激’你。”任燚捏了捏宫应弦的脸颊,“不要再这样吓我了。”
宫应弦睫羽微煽,小声说:“你也……不生我气了?”那语气仍是不确定的。
任燚轻叹一声:“你还骗我吗?”
宫应弦用力摇头:“再也不了,如果不能说,我就告诉你我不能说。”
任燚点点头:“我这段日子反复都在想,虽然生你气,可以后要是真的没有你了,该怎么办,你要是没有我了,该怎么办。”
“我不能没有你。”宫应弦抱着任燚,“绝对不能没有你。”
“然后我又想,你并不是出于恶意骗我的,你只是不懂这样会多么让人伤心,我可以慢慢告诉你,我可以像庞贝博士那样治疗你,我可以让你越来越会体谅别人,要是我不这么做,谁还能做呢。”
宫应弦鼻头发酸:“对,只有你。”
“所以,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任燚笑了笑,“我还是生你气,但是我爱你。”
宫应弦抱着任燚的手在轻轻发抖,这双看似优雅却又气力惊人的手,此时却好像连两片肩膀都要拢不住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任燚快速站了起来,收拾起脸上的表情。
原来是盛伯催他们去吃午饭。
用完午饭,庞贝博士也赶到了,他对宫应弦的恢复效果表示惊奇,连连赞叹,他原本预测跟六岁时候相比,这一次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却没想到八天时间,仅仅八天时间,宫应弦就已经从自闭的状态里脱离了,虽然思维和语言较之正常时候还有些迟缓,但这种症状很快就会消失。
这实在令人惊喜。
庞贝博士还会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但见他面上的轻松笑意,任燚等人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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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应弦恢复过来后,片刻也不得闲,先是跟邱言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然后抱着笔记本在屋里闷了一下午,说是这次的经历,让他想起了一些当年的细节,他要把这八天里错过的工作进展都补上。
任燚理解宫应弦,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戕害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案子分量更重了,而现在是真相呼之欲出的关键时刻。
夜深了,任燚把盛伯刚熬好的田七炖鸡汤送去了书房。
宫应弦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捏着笔,在纸上若有若无地写画。
“怎么样了?睡前喝点汤吧,很补的。”
宫应弦抬起脸来,眼尾泛着一点薄红:“我想起,想起老队长来救我。”
任燚愣了一下:“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想火场。”
“我没有勉强自己,记忆回来了,它就回来了,其实我也没有全都想起来,但是多了很多细节。”宫应弦凝眸看着任燚,轻声说,“那时候他来救我,把我抱起来,把面具脱下来给我戴,把我摁在怀里。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烟灰,被汗糊得乱七八糟的,看不清脸,但我看到了他鼻梁上的那颗痣,于是我记住了救我的人,鼻子上有一颗痣。”他看着任燚鼻子上那颗与任向荣相似的痣,看得出神。
任燚摸了摸鼻子,想起宫应弦被烟熏得神志模糊时,对他说“叔叔,救救我”,心里一痛。
“如果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我知道老队长是救我的人,可这个认知远远比不上记忆中的场景有冲击力,如果我早点想起来,我就会记得当时是多么凶险,他是从死神手里把我抢了下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干别的,我也就不会……”宫应弦懊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他。”
任燚温言道:“你是警察,这是你的职责,所有的真相,都是从不断的怀疑里产生的。”
宫应弦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看了养老院的监控吗?那个拍摄到的疑似紫焰的男人。”
“看到了,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
“有,而且是非常有利的证据,完全符合作案时间,完全符合特征。”
“那不是很好,接下来只要找到人就行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反而觉得更可疑,以紫焰行事的诡谲,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呢。”
“你觉得,那个黑衣人仍然是紫焰的喽啰?”
宫应弦沉思道:“我有别的猜想。”
“什么猜想?”
“明天一早,送我去分局吧,我要先去验证一些东西。”
“好。”
第193章
隔日早上,俩人都早早醒来。任燚绕着宫应弦家的花园跑了几圈,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饭。
见到宫应弦,任燚眼前一亮。
他已经穿戴整齐——上身束着西装,下身盖着毯子,由于他的腿伤未愈,不能穿紧的裤子,可即便是这样的病号造型,也显得一本正经,从容矜贵,令人丝毫生不出病弱的联想。他的头发像上班时那样用发胶拢起,只余少许刘海。脸色不再像前几日那么苍白,分明有了薄薄的血色,眼睛也不再茫然呆滞,顾盼之间,是锋利,是深沉,是睿智。
宫应弦见到任燚,在笑容还未从心抵达唇角前,手已经率先朝他伸了出去。
任燚也自然而然地上去握住了。
盛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甚至有点自我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