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埋在巨大的帽遮阴影里,脸还是怎么都挡不住。在车窗反光里,他仍然还能看见他脸上狰狞的伤痕一只要闭上眼睛,江文洛就能立刻想起来,当年那里烫伤之时,钻心的刺痛感。
那个闹钟被他装在了背包里,被注视的感觉完全消失。
江文洛发现,只要这个带眼睛的闹钟与梁耀文的东西接触上,就立刻会无比安分,躺在他手心里看着他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点点凉意。
可是他新买的猫却离他的包很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事的……”江文洛轻轻地抚摸黑猫的头,“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是他话音刚落,那只猫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叫声,不是“喵”这种与人类交流的方式,而更像是无性别的人在畏惧至极的时候,下意识的嘶喊。它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在江文洛的掌下瑟瑟发抖,偏偏又不敢逃。
猫明明该是辟邪的动物。
江文洛觉得在梁耀文死后,周围的一切都很邪门,好像一个阀门按耐不住了,里面的东西全都要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在房门外面,江文洛怀里的猫也死活不肯进去,尖锐的爪子蹬在江文洛的手上,划破了江文洛的皮肤,耳朵也降下来,对着他的门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瞳孔缩得很小。
江文洛的手攥紧,他喉结上下吞咽了一次,垂着眼帘,缓缓蹲下身来。
他一向有洁癖,会接近病态地将房间反复打扫,不允许房间地板上出现一根头发可是现在白色的地砖上却赫然出现了两根不明显的黑色碎发。
它们是被人施力才断裂开来的。
江文洛带上手套,将它们捡起来,用手指撵了撵末端,用冰凉的手掌安抚了一下受惊吓的猫咪,转头便直接离开。
这根头发其实是江文洛出门的时候放的。
一段系在门把手上,另一端系在门内,脆弱地将两侧连接在一起。
现在出现这种变化,便说明,他的房间里面在不久前有人进去过。
现在无疑有人要杀他。
那个人是谁?
进他房间里面的人又是谁?
刚刚他回家的时候,管家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厨娘拍着他的肩膀说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为好。
会是他们么?
江文洛在梁耀文的房间里面冷静了片刻,又从他这个死亡多时的丈夫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黄铜柄的匕首,才鼓足了勇气,抱着猫,肩膀靠着墙,返回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他的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把匕首,背靠在门上,低头将翻看着手机上出门前拍摄的照片。
屋子里面床单、靠枕、沙发纹理都毫无变化。
江文洛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脱下鞋,赤着脚,猫一样地走到了衣柜面前,将手抚在胸膛前,过了很久侧过身才将门缓缓拉开。他不知道里面究竟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
“咯吱”
江文洛先刺出一次,才观察挂着的衣服后面是什么情况。
没人。
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他都一一仔细检查过,才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还好……”他低语。
可是突然,猫竟然对着桌子上的水杯叫喊出声!
江文洛吓了一跳,又将水杯上的刻度线仔细对照,这才发现下面沾着有大约一毫米宽的粘液。它就像污迹一样不明显。
可是江文洛强迫症非常严重,是绝对不会让这种脏东西出现的。
现在无疑有人动了他的水,并且有“什么东西”也在提醒他,不要喝这杯水。
而那种“东西”,非常了解他。
“梁耀文才死了六天,你们也太迫不及待了吧。”江文洛喃喃自语。
“让我看起来像自杀一样么?”江文洛竟然笑了一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药瓶一一摆弄,低声道,“给他殉情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去陪他。”
江文洛晚上拒绝出门,只吃了自己从外面买的面包,在他估计时间为十一点的时候,才将房门反锁,躺在了床上进入安眠。
睡觉的时候,江文洛又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一个什么东西,从衣柜里缓缓推门而出,走到了他的床前盯着他看。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一个黑影,在拖行着自己的身体
江文洛全身僵住,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身体却被固定住了一般。
他的床将他吸住了,一双冰凉的抓住了他的脚踝,缓慢地在他身体上蔓延,缠住他的脖子。
“滴答……”
“滴答……”
洗手间的水龙头没关紧一样,水珠一滴滴地砸碎在陶瓷手盆里。
我的猫呢?江文洛迷迷糊糊地想,睡着的时候,明明还害怕地缩在他怀里来的。
可是他下一秒,思绪就中断了。
一个人影缓缓覆盖在了他的身上,像在温柔地抱着他一样,凑过来亲吻他,手上带着十足的力气,嘴唇冰冰凉凉,带着一些微咸的粘液,在江文洛身上游走。
这个东西在轻轻叫他的名字。
轻微的香水味进入到了江文洛的鼻腔里,熟悉得几乎让他战栗起来。
“梁耀文……”
江文洛的睫毛轻轻颤抖,这东西游走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脸上的疤痕被轻轻抚摸,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又固定着他的脸,不让他把脸埋进枕头里面。
此时他的手被摆弄地垂下床去,心里还惦记着他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