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洛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并不会觉得疼痛,与之相伴的是这一种强烈的空虚感,就像被人从身体里面抽出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伤口的愈合立刻减慢,心脏塌陷了一角,带来了锥心的刺痛感,几近让他昏迷。
江文洛将舌尖咬破,强撑着自己的精神,看着那道黑影一分为二,分别死死地掐住了李红郁和刘植的身体,让他们动弹不得。刘植的口中发出了嘶哑的惨叫声,他的五官狰狞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只能惶恐地面对着黑影。
“这是什么!”
江文洛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果然……也是个怪物。”头身分离的李红郁被按到在地上,语气狠毒地说。
她的那张假面已经完全被她撕开,露出狰狞的内里。
可是畏惧的感觉太重了,她在与黑影近距离相对的时候,所有理智土崩瓦解,就像面对着一处陌生而诡异的黑洞,连反抗的念头也生不出来
灵魂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身体在原地死撑。
只有她的理智在大喊:没关系!不用怕它!
黑影在刘植的脖颈上逐渐凝结成实质,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刘植的颈骨就会立刻脱臼。
而这时,江文洛强吊着一口气,急切地对黑影说:“别!刘植应该只是在地道内,被李红郁控制了!”
隐隐约约的,黑影中似乎有梁耀文的身体轮廓,他的眼睛近乎全黑,在转头看向江文洛的时候,眼神犹如黑夜之中的深海,能将一切吞没进去。
江文洛在这时感知到了梁耀文的愤怒。
黑影分出了一缕,缠在了江文洛的脖子上,让他透不过气来,好像他再给刘植求一句情,梁耀文就会将他也吞噬掉。
江文洛扬起脖颈,跟梁耀文的眼睛对视,他甚至觉得开心就算这样,他也只是呼吸困难,仍然没有窒息的感觉。
而且梁耀文的这个举动简直像是无意识时也要吃醋。
江文洛露出一个笑容,很认真地看着眼前人,蓦地抬手,抚摸了一下那道浓重的黑影,动作温柔又轻缓,就像是在哄一个生气的小动物,同时闭上了眼睛,抓住它,想要放在唇边亲吻。
黑影在被他碰到的时候抖了一下,半晌便毫无预兆地放开了缠在江文洛脖子上的力度,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刘植被梁耀文控制住了,可是李红郁却怎么都不死,将女人的身体反反复复摔打在地上,黑影化成尖锐实质刺穿李红郁的心脏全都没用。
李红郁一边守着压倒性的攻击,一边爆发出刺耳尖笑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取悦了一般。
“怪物是不能杀死怪物。”李红郁遍体鳞伤的对他们嘲讽道:“江文洛,你杀不掉我的。”
江文洛闭上眼睛,轻声道:“看来……还没找到正确的游戏规则。”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李红郁,将双手攥得很紧,竟然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来。
梁耀文离体的时间过长,江文洛几乎没有力气站立,他已经迅速虚弱,接近奄奄一息。
“佩佩……”江文洛强撑着,对李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同时,滚在地上的李红郁的声音降下来,显得柔软又慈爱,对着女孩招手:“囡囡,到妈妈这里来。”
女孩茫然地看了李红郁一眼,像是惊愕,又迟疑。
“囡囡……”李红郁又叫,“快来,妈妈好想你。”
女孩很幼小的样子,像是一只受伤的雏鸟,对妈妈不信任,可是心里其实又很希望得到妈妈爸爸的爱。李红郁给李佩一点点希望,一点点温情,她就想伸手抓住她,可是又很不知所措,低头抓自己的裙子。
“囡囡,妈妈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妈妈做错了。”
李红郁的声音越发轻,像是在给自己的心爱的小女孩发糖果,讲故事:“囡囡原谅妈妈好么?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李佩,她一直都只想杀了你!”
江文洛对李佩说道:“你一直呆在镜子里面,难道不知道么?李佩是如何诱导进入医院的人,又是如何主导着这场杀局。”
李佩突然歪了下头,听见江文洛的话,她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个堪称童真的笑容来
她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她曾经心爱的头绳,在下一瞬间,又像个成年人似的,露出了悲戚至极的神情。
李红郁还在说。
可是江文洛看着李佩的样子却突然放下心来。
他突然意识到,李佩其实什么都知道。小孩子的情绪远比成年人想象的更加敏感。
她也许只是想听李红郁最后对她多说几句好话,哪怕是哄她也好,他甚至感同身受。
在李红郁的血洒在头绳上的时候,李佩抿起嘴唇,看起来在做着强烈的斗争。过了很久,她才慢慢走到了江文洛的面前,从他口袋中的纸巾包里,拿出了一幅画。
那张画不知道何时起了变化,男孩的五官浮现了出来,心脏的位置也被补全。
李红郁的表情瞬间惊恐起来,她的声音都在抖,对着李佩喝道:“你敢!你这个杀夫噬母的畜生!”
李佩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摸摸哥哥的脸,才抓起打火机,毫不犹豫地将画的角落点燃。
这张纸燃烧得非常慢,男孩先消失,后来是无头男人,随后才到李红郁。
同时火竟然从李红郁的脚边燃起,她终于痛苦地喊叫出来,困兽一般在地上打滚,下半身已经被完全烧焦,嘴里啊啊地叫,受着被火烹烧般的煎熬。
女孩原本面无表情,可是当她看见李红郁的下半身全都着起火来的时候,大滴大滴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便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她难过地皱着眉,用口型叫:“妈妈…”
李红郁刚刚短暂出现的慈母的样子已经消失,她这时放弃了咒骂与哄骗,只是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小女孩。女孩难堪地扭过脸。
在而完全被烧死之前,江文洛亲眼看着李红郁对着稚嫩的女孩缓缓做出了一个口型
“祸、害。”
十分钟之后,纸燃烧殆尽,只留下了一地黑色的余烬,李红郁同时化为了飞灰,从房间中消失了,像从没存在过。
结束比江文洛想得更快。
刘植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