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了,睫毛也不安地轻颤了起来。
似乎过了好久,他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向贺洲。
他神色中带着些惨淡与凄惶,他扯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却无论如何也没笑出来。
“贺洲,你知道,DID吗?”
贺洲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邱言至眼睛紧闭,然后又缓缓睁开,他声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
他说:“DID,全称是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是指多重人格障碍,也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贺洲,如果我说,那天你看见的不是我,你信吗。”
贺洲盯着邱言至,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依旧用冷漠的语气包裹自己:“你觉得我应该信吗。”
邱言至继续说:“那个人叫夏远,他根本就不相信爱情,他不爱任何人,也不期待被任何人爱,他总是对我说爱情是愚蠢的,他也总是认为我爱你是愚蠢的,所以每次他出来的时候,总是要谩骂你,侮辱你。”
“那天,我设计与你结婚的事情被你发现,你离开之后,我整个人都很慌张,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那天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夏远就出来了,他觉得卑微的爱情是最令人瞧不起的,他甚至觉得爱你的我是卑贱而可耻的,所以他故意以夸张的姿态模仿我,借此来羞辱我……然后就是你看见的事情了。”
贺洲沉黑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邱言至,不说话。
邱言至心里有些慌。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扯地有些离谱。
但他实在也没办法了。
只是不知道他刚刚编了那么一大堆,贺洲能信几分。
但不管贺洲是信还是不信,邱言至这段时间是怎么也不敢再离开贺洲了。
吃饱之后,他脑子也灵活了些,明白了不少事情。
大黄曾经说过,如果不注意,导致自己的人设崩塌,将会造成NPC的系统崩溃。
邱言至怀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贺洲的系统损坏而造成连环反应,导致整个游戏世界都出现了问题。
所以他无法退出游戏,所以他无法独自感应游戏世界,除非依仗于贺洲。
贺洲是所有问题与矛盾的出发点。
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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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邱言至还有一个有疑惑的事情。
如果他本人无法感应到游戏世界,是因为游戏已经把他这个玩家给忘却抛弃,而他所见的那些白色,应该便是游戏没有运行的空白界面。
那为什么贺洲出现的时候,整个游戏都为他运行?
贺州一个NPC,在玩家缺失的状态下,游戏为什么还要为他构建整个世界模型?
当时,贺洲一步一步朝着邱言至走来,世界一点一点在他脚下形成的那一刻。
恍恍惚惚中,邱言至简直要产生一种错觉来。
——好像贺州不是游戏的NPC,而是游戏的主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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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贺洲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
邱言至慌忙紧张地跟上他的步子:“你要去哪儿?”
贺洲转头,有些忍无可忍了:“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邱言至有些委屈地后退了一步:“我怕你丢下我。”
贺洲沉黑着脸问他:“你是未成年吗?你是残疾吗?你不能独立生活吗?”
“我不能。”邱言至低着头,小声说,“我只能和你在一起。”
贺洲觉得自己已经和邱言至无话可说,就不再理他。
贺洲本来是打算离开家里去另一个公寓的。
可邱言至一直跟着他,他从这个家换到另一个家,也没有什么意义,便直接在这里休息了。
贺洲越来越觉得邱言至是有什么毛病了。
贺洲只要一走动,邱言至就满脸紧张,问他要去哪儿。
贺洲面无表情表情地说:“去洗澡。”
邱言至不知廉耻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吗?”
贺洲拒绝了他,邱言至竟然还一脸失落,然后飞快的去隔壁的小浴室洗完了澡,就又蹲到了贺洲的浴室门口,等贺洲出来。
贺洲洗完澡出来,邱言至抬头,说:“贺洲,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的屋里。”
贺洲本来想拒绝的,看见邱言至的眼睛,不知怎么就答应了,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邱言至的房间离浴室和贺洲的屋子都很远,贺洲如果不过来,邱言至甚至都看不见自己的屋子。
贺洲过来后,从自己的屋里拿了些衣服,拿了手机,然后他果真在抽屉里找到了记忆里的那个水果糖。
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水果糖,不过有两颗。
一个是草莓,一个是西柚。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把那颗草莓糖剥开,然后放到嘴里。
和他在那空白而迷茫的两天里,一点一点构造出,想象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前调是甜,余味是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