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幕又想说什么, 突然看到, 龙拾雨身下压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是灰红色的, 很柔软……像是一条围巾?
他多看了几眼,确认就是他之前给龙拾雨在主岛上买的那一条。
龙拾雨都那么难过了,还在巢穴里压着这条围巾,守着自己的这个财宝。
一时沈朝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百感交集,似乎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就在这时,终端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那是来自哨站的警告,要求他立刻前往一个坐标。坐标在海域中央,靠近达摩克利斯之桥附近。
沈朝幕看了眼终端,又看了眼龙拾雨:“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没用那么怂的语气讲过话。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龙拾雨起身了,自觉地穿上那件蓬蓬松松的羽绒服,垂着眼睛站在门口等他。
情绪还是非常低落。
沈朝幕披上风衣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给他紧了紧围巾,龙拾雨却伸出了手:“要拉手。”
平时沈朝幕肯定又要思考一番这举动妥不妥当,但今天哪里敢耽误,立马拉住龙拾雨的手。
比他的手略小一些,暖烘烘的,同样是男性分明的骨节。
但沈朝幕的手上,有之前无数次练习射击留下的薄薄枪茧,有几道浅伤疤,都是任务中留下的。其中最明显的一道横过左手手掌,曾经一把灼热的匕首贯穿了过去,血液飞溅时他未曾色变,与之相对的,对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龙拾雨摸到那些茧和伤痕,更难过了:“嘤。”QAQ
沈朝幕又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小心问:“这又是什么了?”
“没事。”龙拾雨摇头,更加用力地拉着自己的公主。
两分钟后,他们坐上来作战船。
在翻滚的星辰下,船身利剑般破开浪涛,径直前往达摩克利斯之桥的方向。
……
凯伦在看诗集,脖子上还是戴着两条项链,一条海蓝一条珊瑚红,此时那条海蓝色的项链发出浅浅的光泽。
又翻了一页,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病态的白又重了一点。
奥古斯塔看了看她:“你没事吧?”
凯伦摇了摇头。
她的精神实际上很不好,指挥骸骨人鱼们很消耗精力,加上之前听那个沈翟的话去袭击了螳螂,就更是让人鱼们元气大伤。
这就让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偷袭防备越发严密的猎人。没有人因她的歌声而死,没有那一次次海难,就没有新的生命力量。
这才是她真实的状态。
她就要死了。
架在雪地上的锅还在咕嘟咕嘟烧着开水,茶包放在瓷白的杯中,未冲开就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奥古斯塔说:“这茶挺香的。”
“嗯。”凯伦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我之前专门去岛上集市买的。”
“你就这样待了几百年么?每天就是唱唱歌泡泡茶,最多是看点书,真是要无聊死了。”奥古斯塔说话起来还是十分直接,“换我就忍不了。”
“对我来说还好呀,我有时候还会写一点歌。”少女回答。
“就是你们那种绕来绕去的古文字吗,像画画一样,那之后谁也看不懂你写的歌,写来做什么?”
“就是自己高兴呀。现在只有我的朋友们能唱一下那些歌了,可惜奥古斯塔先生你听不见。”
水就要开了,空中的白气越发地明显。
奥古斯塔又问:“你有亲眼见过异兽王座吗?”
“没有。”凯伦说,冷到有点僵硬的手往火堆凑了凑,“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我知道王座存在是因为家族的传承。但为什么你能肯定?”
“因为在我听闻过的故事里,在老龙王之前的、那位我不知晓的王——请容许我因为不知道性别和种族,暂时失礼地称呼为‘它’,一直想要离开王座。”
凯伦翻了一页诗集,继续说:“它动用了王座的力量实现了某件事情,随后它一直想要离开王座,但是已经做不到了。老龙王也是在被杀死之后才逃离了王座的束缚,现在轮到阿卡萨摩了。谁坐上王座都是这样的宿命。所以老龙王最后已经疯魔,只想杀掉所有的威胁者。”
“这种理念我之前没听过,不过,倒是挺像我们这种雇佣兵的。”水烧开了,奥古斯塔把锅拿下来,“反正无非是为了名利与力量嘛,半斤八两。要我说,联盟的最高通缉犯也是一种王座,我要是当了肯定会杨名星海。”
凯伦笑了笑:“或许吧。”
她拿起一杯刚泡好的茶,浅浅喝了一口:“我好久没回去看我的小熊了。”
“别回去城堡了。”奥古斯塔说,“因为那帮该死的螳螂,沈朝幕和阿……阿……龙王肯定去过了,回去不安全,干嘛自找麻烦?”
“我的日记都在那里。我现在只能每天在终端上写一点,但还是羽毛笔和墨水用起来最让人舒服。说起这个,奥古斯塔先生,你有写日记的习惯么?”
“没有,你觉得我看上去像那种人吗?”奥古斯塔比了比自己古铜色的肌肉。
这模样不知道怎么逗笑了凯伦。她的嗓音如银铃,弯眼笑了一阵然后说:“我写日记是因为墨菲先生也喜欢写日记。他说,他是个很平凡的人,写诗集是因为爱好,写日记是因为想留下一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奥古斯塔啧了一声:“他知道你是异兽吗?寿命都和人类不一样,他说的‘存在痕迹’对你可不大适用……至少,在当时来说。”
“知道的。”少女点头,“当时我在海边唱歌,就露出了鱼尾——平时家里人都是不让我露出来的,那天我只是偷偷出去散心。”
“然后你就遇见了艾奇沃斯?”
“嗯。他也是来散心找灵感的,见到我之后被吓了一跳。”她笑了笑,“然后他告诉我,这位不知名的女士,你的尾巴和蓝绿色鳞片真好看,你的歌喉更是世间独一,我想,我找到诗集新的灵感了。”
“那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诗,后来他还给我写了很多首,全部放在诗集里了。”
并非是传说中那样,什么小公主在岸边玩耍太久,所以迷失了回家的路。只是那一日,少女穿着长裙坐在礁石上歌唱,偶然遇见了一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