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内宾朋满座,却寂静的像是无人之境。
路淮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但一抬头便看见了几十双带着审视味道的眼神纷纷落在自己和傅时郁身上时,免不得要有些紧张。
这些身着精致西装晚礼服的各界名流及演艺圈的中流砥柱,面上神色虽无波动,但看见两人相安无事时那耐人寻味的意味却无法掩饰。
傅时郁长腿一抬,大步踩上厅内柔软的地毯,路淮在他身边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经过一个穿着红裙的漂亮女人身边时,他敏锐的发现这个人的眼神不仅有惊讶和担忧,更多的是欣喜。
“各位久等。”傅时郁从一旁主持人的手里接过话筒,沉稳的声线透过音质极高的音响传出,带着穿透的约束力:“流程正常进行,耽误各位的时间订婚宴结束后我会亲自赔罪。”
——
“傅时郁先生,你愿意与路淮先生订婚,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都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傅时郁薄唇轻启,一双墨色眸子像漆黑的海,仿佛要将面前之人溺于其中。
“路淮先生,你愿意与傅时郁先生订婚,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都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吗?”
路淮镇定自若的与傅时郁对视,声音温和却坚定:“我愿意。”
“下面请傅先生为您的伴侣戴上订婚戒指。”一旁的主持人轻轻松了口气,示意花童将戒指端上来。放在黑色的缎面戒指盒中,一枚周身有着均匀切面的铂金素圈在宴厅中莹白雪亮的灯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
傅时郁动作轻柔,眉眼低垂看向路淮时显得深情款款。他牵起路淮的左手,缓缓将戒指套进了他的中指根部,随后与他交握,露出了一个温情至极的微笑。
台下受邀媒体的拍照声不绝于耳,路淮回了回神。他有几个瞬间,真的有一种自己就这么和面前的人结了婚的错觉,也许是气氛太美好,又或是傅时郁伪装的柔软外壳太令人心动,让他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小纯洁真的萌生了点春心。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路淮在心中吐槽了自己几句,就听见那个嗓音轻快的主持人的声音再次从身边响起:“礼成,傅先生现在可以亲吻您的伴侣了。”
路淮摆着职业假笑的脸一怔。
他从前没谈过恋爱,更何谈接吻。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他的初吻还得在众目睽睽的观摩之下送出去。
……刺激。
他下意识的去看傅时郁,傅时郁的脸上还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完美的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挑不出一丝纰漏。
被那一双漂亮的唇畔贴近的时候,路淮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温热柔软的触感如轻羽扫过,很快便从他的唇边消失。
他们下场后便是傅时郁的父母上台致辞,大多都是一些场面话,为了给明天的报纸新闻一些素材。路淮被傅时郁带上了三楼,打开套房让他进去,随后便抽走了门卡,只留了一句老实待着,便离开了。
这房间的装潢构造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窗帘上垂落的白色羽毛,双人床两边的窗幔半遮半掩,也挡不住上面铺满的瑰丽颜色的玫瑰。
路淮脱了脚上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打量了一圈,这地方应该是傅时郁原本准备和原主订婚后,晚上留宿的房间。
既然他把自己扔到这儿来,估摸着他那个性格,大约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路淮放下了心,走到窗边坐下,伸手拉开了半掩着的深灰窗帘。大片阳光洒落了他半身,左手上的那枚戒指戒身分明棱角反射出的光不知怎么的就让他想起了傅时郁这个人。
房间是落地窗,窗外是类似甲板的阳台,深蓝通透的海面一望无际,偶尔还会看见低飞的海鸥。
“咚咚咚——”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沉闷却不急促,路淮走到门口从猫眼向外看,竟然是刚刚宴会上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看表情似乎十分烦躁。
“书里也没说傅时郁有暧昧的女性朋友啊。”路淮飞快的回忆剧情,确定不是什么前来跟自己宣战或是处理感情纠纷的女性后,才伸手开了门。
“怎么开个门开了这么久?”长卷黑发的女人快速走进屋内,语气似在质问。
这个此刻在自己面前走路带风,有着强大气场的女人和在宴会厅里看到时截然不同。
“路淮,你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疯?”她怒瞪着路淮,涂着正红色的嘴唇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程倦出车祸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还值得你逃婚去找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傅家老爷子助理找来的公关,还有我腆着笑脸一个个去帮你解围,明天你的下场是什么!”
路淮听完这一番话,站在门口仅愣了一秒,便知道了这人是谁。
原主有一个圈内知名的经纪人,当初也是他因为这个经纪人的关系机缘巧合之下才进了娱乐圈,此人大名郑书,人人都尊称一句“书姐”。
她做事手段雷厉风行,尽管带过的艺人不多,但都是一个接一个的爆红,只是嘴巴厉害了点。这也是唯一一个到了最后还真心待原主的人,原主出事的时候她求了不少情,结果被傅时郁一怒之下安排当了程倦的经纪人。
直到最后快结局时,她才在文章转场时有了一闪而过的落寞语句,是在家喝醉时带着哭腔骂路淮,真是她职业生涯的一大失败。
“你发什么呆?手机给我。”郑书看路淮杵在门口一动不动,恨铁不成钢的向前两步:“把有关于程倦的所有联系方式和照片删了,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都不接?我看你要手机也没有用。”
“这个程倦的团队也是有病,屁事儿都没有热搜倒是买的挺勤。”郑书拧着眉头,化着浓艳妆容的俏脸面色却不善:“还特意挑在今天。”她伸出手:“别磨叽。”
路淮答应了一声,在郑书的蹙眉凝视下翻遍了身上每一个可以装手机的口袋,随后才显出为难表情,温和道:“书姐,手机丢了。”
“丢了?”郑书明显不太相信,但自己也确实亲眼看到了路淮的一系列翻找:“是不是被你放哪儿了?”
“可能在医院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路淮低眉顺眼的像个乖宝宝:“对不起书姐,我不应该做出这样让你们为难的事情,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他对郑书鞠了个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这回轮到郑书诧异了。
在她的印象里,路淮这个人从当年片场的无意一瞥后便对程倦一见钟情,之后就像魔怔了一般,有关程倦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性子硬的饶是她都觉得棘手。
自己不是没有和老板谈过放弃带路淮的意思,但最后老板觉得凭着路淮的容貌,妥善经营的话商业价值会极高,这才留了下来。
这样放低了姿态的语气和真诚的语调让郑书本来怒意弥漫的心情平和了些,她表面不为所动,语气硬邦邦的:“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
“知道。”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郑书看他愧疚的脸色,重重叹了口气:“手机的事情我会解决,新手机自己买。”和路淮说话这一会,她手机的震动就没有停过:“这都是乱七八糟的娱记打过来问你和程倦关系的,我得去统一回复他们。”
“差点忘了正事。”虽然房间除了他俩再无别人,郑书仍然压低了声音,凑近路淮时他能闻见无人区玫瑰的淡香:“我经过二楼的时候听见了傅老爷子和傅时郁的谈话,老爷子对你非常不满,怒气全撒在了傅少身上。”
“他要傅少在结婚之前退了婚约,加上断掉你未来的所有通告和试镜,最麻烦的是傅少也没反驳。一会等他回来,你服个软撒撒娇,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
郑书说到这里有些焦灼,语速也变得快了些:“记住了,别总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对他,当初和他在一起是你自己决定的,订婚也是你亲口答应的,没人逼你,你自己心里好好掂量着。”
“知道了,书姐。”路淮认真点头,黑如曜石的瞳色亮极,仿佛能直看到人心底去。
“嗯。”郑书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看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答应了一声:“那我走了,过几天通告如果没取消,我再去接你。”
“好。”路淮目送着郑书招眼的火红裙摆出了门,放松的靠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