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偏着头眨眨眼,那只银灰色的眼睛就映出了镜子更深处沉睡的徐伊甸。
他的睡相很天真,一只手像是行少先队队礼一样举在耳侧,手指微微蜷着,细细地绕着眼罩的绑带,那片黑色的皮革,就贴在他淡粉色的手心里。
大约是因为睡得暖和又舒服,他的脸颊不像刚睡着的时候那样苍白,而是晕着健康的浅红。
他睡在那一片冷淡的银灰里,像是最柔嫩的新苹果。
蔺一动不动地站在黄昏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气呼呼地说:“蔺!你给我站住!”“我为什么要站住?”另一个人虽然话说得倔强,但还是口是心非地站在了原地。
徐伊甸捂着肚子从后面追上来,“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为了谁吃那么多冰激凌啊?”
“你自己喜欢冰激凌吃坏了肚子,难道要怪我吗?”另一个人偏开头,没买他的账。
“因为那个买冰激凌送的小礼物是随机的啊!”徐伊甸委屈地撅着嘴,“我想要那个戴眼罩戴小玩具,一直抽不到……而且那家甜品店里还有人一直吃韭菜馅饼,我都要被熏死了。”
另一个人终于转过头来了,他用一只眼睛凶巴巴地盯着徐伊甸,“你想要小玩具,不是我想要小玩具。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总是跟着我,不要和我有瓜葛,你听不懂人话吗?”
徐伊甸脸上那点委屈褪得一干二净,只是腰还佝偻着直不起来。
他瞥了一眼蔺,一扬下巴,“行啊,那你走吧,把我扔在这儿呗。反正我也只是肚子疼得要命,一会儿可能就能满地打滚儿了。”
“没事儿,反正你也不担心我。”徐伊甸耸耸肩,“现在社会上这么多好心人,可能我去医院都不用自己叫车的。”
他脸色是真的不大好看,膝盖都在打哆嗦。
戴着眼罩的男孩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往前走了几步就折回来,低头看徐伊甸,“真疼?”
徐伊甸倔强地别开脸,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不疼。”
就跟今天下午一样,画面里的蔺弯腰把身边的徐伊甸抱了起来。
但是画面里的徐伊甸可没今天下午这么乖巧,拳打脚踢地不让抱,一边推人一边哭:“你走你走!我听不懂人话,我就是听不懂人话,蔺你这个王八蛋!”
听他这么说,另一个人反倒不肯走了,硬是把仙人球一样的徐伊甸死死抱住。
被抱着走了一会儿,徐伊甸大概是哭累了,靠着另一个人的肩膀,摊开手心,委屈地问:“不好看吗?”
另一个人只是抱着他大步走,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不好看。”
蔺靠着镜框,看见那张粉嫩的手心里,躺着一个呲牙咧嘴的小海盗,傻乎乎的,做工也谈不上精良。
的确是,不好看。
但就是这个粗制滥造的小东西,在他重生的那一天,用一根铂金链子串着,被质地精良的衬衫西装挡着,在他冷冰冰的胸口上悬着。
像是一个脆弱又幼稚的信物,被故作不在意地珍藏着。
“笃笃笃。”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什么事?”蔺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床上睡着的人。
“先生,”陈伯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有些闷,“用晚饭吗?”
“等一会儿就来。”蔺低声说完,弯腰摸了摸徐伊甸的脸,柔软且温暖。
听着陈伯的脚步慢慢远了,蔺轻声开口,“起来了,吃饭。”
徐伊甸睡得死沉,完全无动于衷。
“徐伊甸,起来吃饭。”蔺捏了捏他的手,把眼罩往外抽。
徐伊甸果然警觉了一些,手拽着绑带往回拽,还嘟着嘴哼唧:“不……我的……”
蔺没管他,一狠心就把眼罩抽出来了。
徐伊甸惺忪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天居然都擦黑了。
蔺系好绑带,把手从后脑拿下来,“睡够没有?晚上还睡吗?”
徐伊甸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有点儿窘迫地挠了挠头,“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你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吗?没耽误吧?”
看这样子应该是对自己睡着的时候干的那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办完了。”蔺低头搓了搓被徐伊甸眼泪口水浸湿又干透的衬衫,都硬了。
睡了一下午,徐伊甸的腿有点软,扶着栏杆慢慢下楼。
餐桌上都是些好消化的清淡食物,看样子陈伯应该也知道他下午肚子不舒服的事情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蔺还要洗个澡,让我们先吃。”
陈曲高高兴兴地挨着徐伊甸坐好,关心地问:“船长说你累了,休息好了吗?”
徐伊甸接了陈伯给盛的热粥,点点头说:“已经好了,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陈曲憨笑着摇摇头,“有船、船长照顾。”
徐伊甸有点没听明白,“蔺下午不是出去办事儿去了吗?”
陈曲更加坚定地摇头,“没有,船长下午没、没下过楼。”
徐伊甸满头问号地吃了一半饭,看见蔺一边系着新衬衫的袖扣一边不慌不忙地从楼上下来,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事儿吗?怎么没出去吗?”
“你好好吃饭,”蔺扫了一眼他碗里还剩下一大半的粥,漫不经心地说:“就能省我不少事。”
他说的事就是照顾自己吗?
哪怕再不想自作多情,徐伊甸的心里还是猛地一动。
像是沉睡的种子,被春雷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一些眼罩就忍不住想到很多……妙用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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