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容妃,时锦的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难看,他僵了一瞬,呐呐开口:“你……”
时烨打断他:“等你走后,长公主和你那些同党会被以谋逆之罪先后送上断头台,至于你娘亲容妃,她暂时不会死,虽然她毒杀了皇帝,但她毕竟是皇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她会作为唯一的活人去墓中陪伴皇帝。”
说完,他眼中浮出一丝笑意,歪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时锦,“不过墓中会发生何事,就不是你我能预料得到的了。”
时烨的语速不快不慢,每句话都说得口齿清晰,他那不轻不重的语调宛若一个个小锤子敲击在时锦心头上。
时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为他娘亲可以逃过一劫,哪怕余生青灯作伴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却没想时烨竟然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招数来!
不对!
方才时烨说了什么?
时烨说他母亲毒杀了父皇?
这怎么会……
毒杀父皇的那个人分明是狼子野心的时烨!
时烨似乎看出了时锦的想法,转头对屋外说了声进来吧。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时锦捂着发疼的太阳穴,他的思绪混乱如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层层的冷汗,他缓慢地抬头看去,便看见了林将军那张熟悉的面孔。
林哲表情凝重,看向时锦的目光十分复杂,他似乎有许多话想对时锦说,但看了眼时烨,还是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时锦和林哲作为多年的好友,自然能读懂林哲眼中的情绪。
他知道林哲为人正直清廉,向来不屑与贪官污吏打交道,更不会纵容别有用心之人觊觎帝位,他知道林哲向来只听皇帝的话,他也知道林哲在此次事件中对他失望透顶。
可他对林哲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
原本他娘亲策划好了一切,在父皇驾崩当晚就能拔掉时烨的双翼、剔除掉时烨的左膀右臂,成败就在那一晚,可谁知……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多年的好友林哲竟然把胳膊肘拐向了时烨。
当林哲带领着一群士兵围剿了整座宫殿时,时锦当场懵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最后会败在好友手上。
林哲怎么有脸来见他?
林哲就不该出现在他视线中!
时锦眼神中全是恨意,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当了这么多天的行尸走肉,头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他整个胸腔被愤怒和仇恨填满,比起时烨,他更恨背叛了他的林哲。
然而林哲在他的注视下不为所动,嘴唇紧闭,乖巧地当着木头人。
时锦眯起眼,恨道:“原来我的朋友是这么一条听话的好狗,只怪我以前瞎了眼,居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面。”
林哲眼神微动,依然沉默不语。
倒是时烨轻笑着开口:“若真要这么说起来的话,林将军看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好,若不是有皇帝的提醒,也许他这辈子都看不穿容妃那张伪善的面孔。”
时锦眼中恨意更浓,他一瞬不瞬盯着时烨:“你究竟想说什么?”
时烨道:“平安也好,花子藏也罢,这些人都是容妃为你留的后路,刚才你之所以为了平安的死而恼羞成怒,也只是因为你这条后路被我堵死了。”
小心思被戳破的时锦猛地攥紧拳头。
时烨欣赏着时锦濒临崩溃的表情,忽然云淡风轻地跳了个话题:“当初容妃是如何告诉你的?她说我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她说我为了帝位下毒谋害了皇帝?”
“你……”时锦僵住,“你怎么……”
他为何知道这些?
“既然容妃能用钱买通何玉一起蒙骗你,那么我也能用棍子打到何玉招为止。”时烨发出一声哧笑,他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看着时锦的目光也带着些许同情,“瑄王啊瑄王,我是该说你愚蠢还是该说你孝顺?我以为你至少比你娘亲带了些脑子,哪儿想你只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不等时锦有所反应,时烨继续道,“何玉给看的信件,是假的,容妃告诉你的那些话,是假的,容妃不甘等我继位后在寺庙中孤独终老,便绞尽脑汁地想把你扶上去,她计划这件事多久,她便在皇帝饭菜中下毒多久。”
时锦像是听懂了时烨的话,又像是没听懂时烨的话。
时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推翻他从前的认知,他自然是不相信那些话,可是当他转眼看见不说话的林哲时,脑海里的全部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知道林哲从不说假话,也不会任由时烨在他面前说这些假话。
时烨逼近时锦,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敬爱的父皇可是被你的娘亲亲手毒死的,而毫不知情的你还甘愿做她手中的利刃。”
“不!”时锦连连后退,不停地摇头,“不会的,我娘那么爱父皇,她绝对不会对父皇下毒!”
“是吗?”时烨看着他冷笑,“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你娘亲,她是爱皇帝,但她更爱自己,更爱权力和地位。”
“不是的!你说谎!”
在时锦崩溃的咆哮声中,时烨却一派平静,他和时锦对视,波澜不惊的目光仿佛看进了时锦内心深处,他道:“你也相信了我说的话,不是吗?”
“我没信!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哦我明白了,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处置我和我娘,才如此丧尽天良地诬陷我娘!”时锦咆哮,“你还想让我娘死在墓穴里!”
时锦仿佛失了智,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扑向时烨。
时烨一脚踹开了他。
时锦被踹翻在地,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胸腔疼得几乎裂开。
林哲见状,立即提刀走过来,却是直接护在时烨身前。
时锦抬头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发疼,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凉感,他张嘴大笑,笑到一半,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林哲眉头紧皱,身形微微一晃,但还是坚定的站在原地。
被林哲护在身后的时烨目光冷漠,语气更冷:“为何林哲站在我这边?为何那么多朝廷重臣只听我的话?为何我对你与容妃的心思了若指掌?你可曾想过这些问题?若没有皇帝生前为我铺路,我能走得如此顺畅吗?”
时锦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