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镇国侯夏荣山的私生子。
原来,夏朝生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夏玉的。
原来,那日夏玉之所以在镇国侯府前停下,是因为身份不被承认,哪怕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也得像个乞丐一样靠乞讨度日。
穆如期听得心如刀绞,着了魔一般将夏玉接入东宫,再也不愿看骄傲自负的小侯爷一眼。
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他知道,只要自己熬到登基,坐上至尊之位,届时,就算夏荣山再怎么暴跳如雷,也奈何不了他了。
于是穆如期虚情假意地应对着夏朝生,直到洞房当夜,本性暴露,将残忍的真相摆在骄傲的小侯爷面前他出身再高贵,也比不上夏玉一个被侯府抛弃,苟且偷生的庶子。
回忆戛然而止,重生的穆如期察觉出了异样。
所谓的“庶子”之说,都是夏玉的一面之词,他前世竟未想过要验证,甚至沉迷在温柔乡里,将夏朝生的后位拱手送出。
如今细想起来,夏玉的说辞明明满是漏洞。
镇国侯府若有私生子,必定闹得满城风雨。
夏荣山若在府外有其他姬妾,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再者,前世他斩尽夏氏满门,一是因为忌惮镇国侯手中的兵权,二责是为夏玉报仇。
夏玉当时是怎么说的?
夏玉哭得梨花带雨,说:“如此冷血无情的家族,臣妾不需要。”
穆如期当时满心满眼被怜惜填满,大手一挥,顺水推舟,允了。
夏玉说要斩,他也觉得要斩,便真的斩了。
可……夏玉当真是不需要家族吗?
穆如期满心阴翳。
夏玉很可能只是怕编造的身份暴露,失去得到的一切,才不断以眼泪激起他的保护欲,最终将真相掩盖在鲜血之中。
“别让他死了。”太子念及此,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在宫人们惊恐的目光里,扬声威胁,“如果他死了,你们跟着陪葬!还有那双眼睛,也给孤治好,孤要留着!”
只一句话,夏玉就从瘫在血泊里的臭虫,变成了东宫的“香饽饽”。
无数名贵的药材砸下去,他就算被阎王爷勾走了魂,也硬生生睁开了眼睛。
宫人们诚惶诚恐地跪在榻边,见夏玉醒来,皆松了一口气。
“醒了醒了。”他们互相道贺,全然不顾躺在床上的夏玉正急促的咳嗽。
夏玉不知道宫人们心中所想,他在极度的惊恐之中惊醒,梦里的修罗地狱并未出现,东宫中人的态度也与他想得不一样。
眼前的一切万般熟悉。
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对他卑躬屈膝,那些曾经对他呼来喝去的人,对他俯首称臣。
夏玉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心里不禁重燃起了希望难道先前传到东宫的消息是错的,那个狄女不是太子殿下的姬妾,当真是九王爷与梁人勾连的证据?
“我……咳咳……”他一时激动,硬撑着起身。
宫人们循声望过来,各个面露惊恐。
“公子可是不舒服?”
“公子快躺下!”
昔日对夏玉又大又骂的宫人,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玉飘飘然起来,全然忘了身上的伤是如何得来,只觉得搭上了东宫这条线,日后必定衣食无忧。
他情不自禁地摸起自己的脸。
原来和夏朝生有三分相似,会对他心生怜惜的,不是九王爷,而是太子殿下!
夏玉暗暗懊悔,当初为何要听信太子亲随的蛊惑,妄想在王府中立足。
明明太子殿下才是最好的人选!
夏玉孤芳自赏时,没注意到宫人们面露嫌恶,虽在榻前极尽所能地服侍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恭敬。
太子因为污蔑九王爷而禁足,夏玉“功不可没”,宫人们拼了命地照顾他,不过是为了穆如期的那句“如果他死了,你们跟着陪葬”罢了。
谁愿意为一个相貌丑陋,身形佝偻的陌生人赔上性命呢?
“你说,我和九王妃……像不像?”夏玉沉浸在美梦中,拽住离榻最近的宫人的衣袖,狂热又兴奋地捧着脸颊。
宫人手里端着热滚滚的汤药,被他这么一拽,手背上立时被溅出的药汁烫出两个水泡。
她咬牙甩开夏玉的手,望着那张狰狞可怖,蜡黄失血的脸,极尽嘲讽道:“像,像极了……你和九王妃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若夏玉清醒些,必然能听出宫人语气里的揶揄。
可惜,他此时此刻被“像”字所困,连铜镜都不看,捧着脸,神经质地笑。
像就对了。
只要像,他就是镇国侯府未被承认的庶子,他就可以借太子殿下之手一步登天,将那个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小侯爷拖下地狱。
“来人,我要见太子殿下。”夏玉越想越兴奋,竟直接端起了主子的架子,“为我更衣!”
宫人们对视一眼,顾及穆如期的威胁,各个紧绷着脸凑到榻前,敷衍着照顾夏玉。
“给我找身绛色的衣服。”夏玉目光闪烁,“动作快点,听到没有?”
宫人忍着一肚子火气跑出门,逢人就说夏玉疯了:“他说自己和镇国侯府的小侯爷长得像,还要穿绛色的衣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见她所言的宫人皆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