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听了此话大觉有理,抱拳行礼,安心离去。
他并没有发现,言裕华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柄曾经被悦姬捅入腹部的匕首。
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凝成一层又一层丑陋的疤痕。
“慢慢来。”言裕华盯着掩藏在血痕下的那个“期”字,目光里渗出一层寒意。
他脚边,暖炉里有一封即将燃尽的信,火舌舔舐而过,将“夏朝生”三个字彻底吞没。
*
离开上京城,行不过三日,夏朝生就病倒了。
说是“病倒”,也不尽然,他意识尚存,只是身体虚弱,不能下马车行走,相较于平日里,多咳了几口血而已。
夏朝生虽懊恼于自己的身子骨太弱,却也没有自怨自艾。
从重生起,他就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此刻唯有遗憾:“九叔,你且先行,和我一同走,太慢了。”
穆如归闻言,许久不语。
他感受得到九叔的挣扎,轻笑道:“军情紧急,怎么还舍不得走啊?”
“等我。”穆如归没有再纠结,摸了摸夏朝生瘦削的脸颊,离去前,将他按在马车内肆意亲吻一番,才头也不回地离去。
夏朝生摸着微肿的唇瓣,耳根微红,喘了喘气,喝完该喝的药后,让夏花将秦轩朗找来。
此番离京,他没有将秦轩朗留下。
前世,他直到死后,方知九叔身边有这么一个谋士。
秦轩朗可用,但何时可用,夏朝生并不确认。
如若他有二心,表面投诚,背地里却依旧和秦家有来往,那么他将秦轩朗引荐给九叔的行为,就是大错了。
再说这秦轩朗,听闻自己能跟着去嘉兴关,非但不害怕,还兴奋了许久,说什么大丈夫志在四方,小小一个上京城让他无法发挥,实在憋屈。
如今,离了上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先前一样高兴?
“小侯爷,人给您带来了。”
夏朝生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秦轩朗轻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九王妃寻我,可是王爷有事?”
“我不能寻你?”他撩开车帘,上下打量跪在马车边的秦轩朗伤痕褪去,秦轩朗的脸上显现出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但是那双时常闪着精光的眼睛,与夏朝生记忆中的当朝宰相一模一样。
“王妃寻我,也是我之荣幸。”秦轩朗愣了愣,想起穆如归曾经的警告,立刻嬉皮笑脸道,“不知王妃寻我何事?”
“我想问你,你可愿有自己的‘秦氏’?”
秦轩朗脸上的玩世不恭在听到夏朝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绷不住了。
他猛地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色雪白,唇角还带着血迹的夏朝生:“王妃可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夏朝生微微一笑:“我知。”
“那王妃可知,要对抗如今的秦家,不仅要面对当朝皇后,还要面对如日中天的秦宰相?……那人还是我爹?”
“我知。”
“王妃可知,就算我现在点头,单凭王爷在朝中势力,就算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对抗秦氏,依旧难如登天?”
“我知。”
“那您还问我这样的问题?”秦轩朗气红了脸。
夏朝生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你若不愿,便算了。”
言罢,直接放下车帘,竟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秦轩朗见状,浑身一震,大惊失色,扑到马车前,大喊着“我愿意”,试图掀起车帘。
站在一旁的夏花见状,面不改色地伸手,在秦轩朗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就惨呼跪地,额角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秦轩朗在习武之人面前,宛若脆弱的孩童。
但他被卸了手腕,不仅不生气,眼里还迸发出了炽热的光芒。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他毕生所求。
太子成全不了他的,皆在夏朝生口中呈现出来。
纵然前路艰险,又有何惧?
若是一帆风顺,他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秦轩朗在剧痛中慢慢理清思绪。
九王爷并不是毫无胜算。
亦或者说,他的威名,他的废腿,常人看来与登基无望的一切,反而是他养精蓄锐的本钱。
“王妃,我明白了。”秦轩朗从地上爬起来,一改先前的玩世不恭,“但凭王妃吩咐。”
端坐在马车里的夏朝生勾起了唇角。
他说:“此行嘉兴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回来后……”
秦轩朗眼神一闪,心领神会:“王妃担心王爷的名声?”
九王爷穆如归杀□□号在大梁人尽皆知,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穆如归如若要踏出那一步,必得得民心。
“王妃可有事交于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