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连坐在龙椅上的父皇,看他的目光都格外冰冷。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穆如期攥紧了垂在袖笼中的手,惊慌地想:就算今生与前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登基之事,也不会改变。
对,他是大梁未来的王,就算现在蒙冤受难,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他而已。
穆如期念及此,干脆直接跪了下来,坦然认错:“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请父皇赎罪!”
满殿哗然。
连梁王心中的惊诧都压过了愤怒。
梁王在长忠的搀扶下,疾步走到穆如期身前,弓着腰,颤颤巍巍道:“你再说一遍,你一时糊涂,做了什么?”
“儿臣……”
“父皇,皇兄已然承认,还有什么好问的?”纵使知道这个时候开口会引起梁王的不快,五皇子还是站了出来,“父皇,如今上京城民怨沸腾,还请父皇早下决断啊!”
五皇子身后的朝臣也回过神,纷纷进言:“请陛下早下决断!”
“决断……你们……你们让朕下什么决断?”梁王惊怒交加,反问,“你们是要朕罢黜太子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跪在地上的穆如期猛地仰起头,眼睛被金銮殿内内跳跃的烛火刺得一花:“父皇……”
“你还有脸叫朕父皇?”梁王踉跄着扑到他面前,想要踹上穆如期的肩膀,却先一步,跌倒在地上。
“父皇!”
“陛下!”
头晕脑胀的梁王被长忠扶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抬起的胳膊抖如筛糠:“你……你给朕滚!”
“父皇……”五皇子心里一沉,心知梁王气归气,却还是不愿废黜太子,心下不免生出一股怨气,“父皇,此事若不给百姓一个交代,恐难以平民愤。”
梁王颓然靠在长忠身上,耷拉着眼睛,像是没听见穆如旭的话。
梁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太子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太子,他的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
大梁的江山不能让一个有狄人血统的皇子继承。
起码,此时此刻,梁王是这么想的。
“长忠,扶朕回去。”
“父皇!”
“陛下!”
五皇子携众臣急急忙忙地阻拦:“此事万不能……”
突然,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冷不丁横插进来:“皇后娘娘驾到!”
跪在地上的穆如期愣了愣,满殿朝臣也愣住。
梁王止住脚步,阴沉着脸转身:“皇后来此,是要为太子求情吗?”
脱簪的秦皇后缓步走入金銮殿,白着一张脸,惨笑跪拜:“臣妾此来,并非为太子求情……臣妾为母家请罪,恳请陛下收回臣妾的皇后册宝!臣妾愿此生与青灯古佛相伴,只求陛下顾念一丝旧情,留秦氏一点血脉!”
五皇子闻言,眼里闪过一道厉色。
梁王不愿重罚太子,秦皇后又甘愿领罚,看来这一次,穆如期还是能勉强保住太子之位。
不过,穆如旭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失去了秦氏一族的支持,穆如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令人忌惮的太子了。
就算今日能保住东宫之位,来日,也保不住。
就暂且让穆如期高兴几日吧。
来日方长。
秦皇后自请出宫,文武百官也不好说些什么,梁王沉默片刻,不冷不淡道:“皇后既然愿意如此,那便如此吧。”
“只是秦氏一族,罪孽深重,朕不能不给天下一个交代。”
秦皇后的身形微微摇晃,含泪喃喃:“陛下……”
“皇后不必再说了。”梁王背过身去。
他已暗中留下一个秦轩朗,秦氏剩下的族人,就为秦通达所做之事赔罪吧。
天方将明,昏沉的夜色被赤红色的朝阳驱散。
“朕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死。”梁王望着秦通达,冷声下旨,“朕赏你一个凌迟之刑,至于你的那些族人……亲近者处以斩刑,其余族人变卖为奴,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上京半步!”
自此,威名赫赫的秦氏一族,终是走到了尽头。
*
“秦通达被凌迟处死了?”夏朝生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了。
他在侯府歇了一夜,醒来便瞧见穆如归带着一身寒意,站在暖炉边。
“九叔。”夏朝生揉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