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也忍不住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
梁王脸上的笑意忽地僵住。
长忠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柴一鸿是当朝一品大员,旭儿此时要娶柴家的小姐为妻,是为了什么?”多疑的梁王,望向穆如旭的目光迅速发生了转变,“长忠,你去替朕查查,五皇子最近下朝后,与哪些人走得近……朕还没死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联系朝臣?!”
长忠应了声是。
梁王越想越气,转身的时候,见夏朝生甩开穆如归的手,往道场外踉踉跄跄地跑,没好气地嘟囔了句:“一个一个,都不成体统。”
长忠适时接话:“陛下,九王爷和王妃的事,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如今前太子殿下……唉,可就算如此,他们之间也定然满是隔阂。”
“朕现在没有心思管他们。”梁王疲惫地摆手,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都是对穆如旭的怀疑,却碍着祭礼当前,不得不继续待在道场上,满脸阴沉。
而甩开穆如归的手的夏朝生,一口气跑到道场外,扶着一棵桃树,干呕起来。
“朝生。”穆如归丢了伞,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雨水顺着夏朝生苍白的面容滑落,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呕了两下,又恢复了正常。
可是这一回,穆如归是无论如何也等不了了,顾不上还在进行的祭礼,将他打横抱起,一路跑到了天坤道人的屋子前。
天坤道人的弟子大部分都在道长,唯有一个穆如归看不顺眼的无忧,盘腿坐在丹炉前打瞌睡。
砰!
穆如归一脚踹开了院门,在夏朝生的惊呼声里,三两步就冲进了屋。
“小师弟?”无忧猛地惊醒,慌里慌张地跟上穆如归的脚步,“王爷,师父在静修,您……您……”
玄天观的道士怎么可能拦得住上过战场的穆如归呢?
无忧的借口还没想好,穆如归已经来到了内室。
屋内飘着一阵肉香。
无忧:“……”
背对着他们的天坤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专心致志地剥着手里的泥巴。香气就是从泥巴里传出来的。
无忧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眼睁睁地瞧着天坤道人将泥巴剥去,取出了滴着汁水的叫花鸡。
夏朝生:“……”
“王爷王妃何必这么着急呢?”天坤道人的后背仿佛生了眼睛,即便不转身,也猜到了来者何人,“雨还未停,祭礼也未曾结束,二位就在贫道的院子里歇息吧。”
穆如归看也不看天坤道人手里的叫花鸡,低声命令:“诊脉。”
天坤道人终是慢吞吞地转身,打量着穆如归怀里的夏朝生,一字一顿道:“王妃面色红润,眼底有光,是有福之相啊。”
天坤道人话未说完,就见穆如归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立刻改口:“贫道明白王爷的意思,这就替王妃好好诊脉。”
于是夏朝生稀里糊涂地在道观里,由道士诊起了脉。
“天坤道人在医术上,也颇有造诣。”穆如归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解释,“薛谷贵不在上京,下山寻太医又太耗时间,为今只有找他,死马当活马医了。”
天坤道人一听就不乐意了,眉宇间的笑意散去:“王爷,你此话说得贫道心里甚是不服气,定要与你好好说道一番!……无忧,你带王妃与偏室休息,贫道一嘴难敌二手,可不想再在人数上矮人一头。”
无忧是天坤道人的好徒弟,闻言,立刻引着夏朝生往屋外走。
夏朝生瞧了瞧满脸阴郁的穆如归,觉得就算打起来,九叔也不会输,便安心地跟着无忧去了偏室。
几滴冰冷的雨水从屋檐跌落,顷刻间粉身碎骨。
穆如归的神情在夏朝生离去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阴郁不再是对着天坤道人,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慌乱与恐惧:“可是本王的王妃,身子有何不妥?”
天坤道人高深莫测地摇头,直逼得穆如归额角绷起青筋,才拂开衣摆,弓腰深深行了一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什么?”穆如归的心微微一跳。
天坤道人却不肯再说一句话,将手里的叫花鸡放在早已备好的碗碟中,慢条斯理地剥去外层已经焦黑的荷叶。
穆如归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
他眼里泛起淡淡的茫然,这丝茫然很快就被春雨一般缠绵的惊喜浇灭了。
穆如归的身形微微摇晃,眼底涌起可怖的疯狂,须臾,又都尽数散尽。
“他的身子如此亏虚,如何经得住……”
“王爷无需担心,王妃已有大造化,只此一胎,并无不妥。”天坤道人摇头,“只是王妃毕竟是男子,且曾经遭遇过大变,在胎儿稳定下来以前,王爷还是不要告诉他得好。”
“朝生并不是胆小之辈。”穆如归明知天坤道人说的是实话,还是忍不住蹙眉反驳。
“王爷误会贫道的意思了……贫道并不是说王妃担心,而是觉得王妃的身子,暂时经不起大悲大喜。”
穆如归抿起了唇。
“不过,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天坤道人终于将荷叶与叫花鸡剥离开来,“贫道还是那句话,王妃吉人天相,必定会一生顺遂……如果当我玄天观的弟子的话。”
穆如归逐渐缓和的眉眼,在听见天坤道人的最后一句话后,彻底扭曲。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室,徒留天坤道人对着叫花鸡,摇头叹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苦已经渡完,你又何须如此着急?”
天坤道人刚感慨完,穆如归又绷着脸回来了:“鸡。”
天坤道人:“……?”
穆如归见他不动,不耐地重复:“给我。”
天坤道人:“……”
天坤道人觑着穆如归腰间的长剑,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还散发着热滚滚的蒸汽的叫花鸡递到了穆如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