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许是我做了什么,改变了……”他蹙眉起身,兀自嘀咕了片刻,然后抬起胳膊,拍了拍金吾卫的肩膀,“小侯爷如何?”
“小侯爷……见了九王爷便吐了血,至今还昏迷不醒。”
“他被穆如归吓吐了血?”穆如期一愣,继而扶着床沿,哈哈大笑,“穆如归啊穆如归,无论何时,你都是这般没有长进!”
穆如期笑完,狭长眼里闪过一道阴冷的光:“父皇知道此事了吗?”
“小侯爷病重,镇国侯告假至今,尚未归朝……”
“也就是说,父皇还不知道?”穆如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眯着眼睛赶走了金吾卫。
身穿青衣的小太监很快走进了殿内。
“殿下。”
穆如期懒洋洋地问:“九皇叔将夏朝生吓吐血的事,父皇可知道?”
“陛下尚未知晓。”
“这可不行啊……”穆如期垂下眼帘,目光在太监面上刮了一圈。
太监跪趴在地,感受到宛若实质的视线,立刻谄媚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镇国侯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定会因为小侯爷吐血之事对九王爷和赐婚的陛下心生不满。殿下,您得给陛下提个醒啊!”
“数你机灵。”穆如期伸出一条腿,在小太监肩头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去吧,让咱们的人上几道折子。”
“……还有,这么大的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穆如期剔了剔指甲,慢条斯理道,“知道怎么做了吗?”
“奴才知道。”小太监心领神会,走前替穆如期带上了宫门。
不消片刻,寝殿里就传来了销魂的歌喉。
衣不蔽体的歌女趁着夜色,静悄悄地涌入那扇太监刚关上没多久的门。
*
夏朝生再次清醒,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他醒得不是时候,眼睛刚睁开,太医就将银针戳进了他的手背。
“嘶”夏朝生倒吸一口凉气,用另一只手掀开了被角,哑着嗓子问,“九……九王爷呢?”
跪在榻前的夏花和秋蝉垂着头,谁也不敢开口,屋内只有药炉发出轻微的声响。
夏朝生仓促起身,又软绵绵地倒回去,“什么……什么时辰了?”
“小侯爷,您已经昏过去三日了。”夏花替他将被子掖好,又用眼神示意秋蝉拿手炉,“侯爷说了,从今日起,您……无事不得出府。”
夏朝生还没从“昏迷三日”的打击中缓神,又被“不得出府”四个字惊住:“我爹亲口说的?”
夏花不忍心打击他,手指在被角划拉了两下:“侯爷还说,他会替您向陛下求情……”
“求什么情?”夏朝生再次挣扎着起身,不顾手背上还插着银针,抓住了夏花的衣袖,“我爹去上朝了吗?”
“小侯爷……”
“说啊!”夏朝生只坐起来一会儿,太阳穴便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但他硬挺着不肯再昏睡过去,生怕他爹一个激动,跑去梁王面前替他抗婚。
若当真如此,他重生回来又有何意义?
镇国侯府必定再次踏上满门被灭的结局!
夏朝生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绝望,捂着嘴跌在榻前,将手背上的银针全撞歪了。
“小侯爷!”秋蝉哭着扑上来,按住他的胳膊,“小侯爷心里的苦侯爷都知道,赐婚的事慢慢来,为何要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我哪里是与自己过不去?”夏朝生艰难地摇头,目光落在掌心上的血迹上,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快去看看我爹有没有上朝,若是没有……”
他顿了顿,余光里晃过一抹熟悉的身影,眼前不由一亮:“黑七!”
穆如归身边有两名得力的侍从,活泼的叫黑七,沉稳的叫红五,夏朝生记得他们。
猫在屏风后偷看的黑七骤一被点名,以为自己被抓包了,尴尬地摸着鼻子:“小侯爷。”
夏朝生眼里蹦着两点星火:“快……快帮我去府前拦着我爹,莫要让他上朝!”
黑七留在侯府,自然听夏朝生的话。
再说,小侯爷不抗婚,直接嫁给他们王爷,是好事啊!
他不顾夏花和秋蝉的惊叫,胳膊一伸,推开窗户,直接翻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地将窗户关好,留下一句“单凭小侯爷吩咐”。
“小侯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夏花忧心忡忡地望着黑七离去的方向,不安地捏紧了手帕。
自从小侯爷病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行事作风愈发乖戾。
还有……小侯爷怎么会脱口而出九王爷身边侍从的名讳呢?
夏花目光微闪,并没有像秋蝉一般追出去,而是跪在榻前,帮夏朝生擦去手心里的血迹。
“小侯爷?”
夏朝生动了动手指。
“小侯爷似乎很熟悉九王爷身边的黑七。”
夏朝生沉默片刻,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可以寻个理由,说是在宫宴上见过黑七,但现下不失为一个让夏花“误会”的好机会。
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夏花微微惊住,一瞬间想了很多。
世人都说,小侯爷为了太子,在金銮殿前跪到晕厥,必定情根深种。
可夏朝生身为侯府的小侯爷,就算被情所困,也终会有清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