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七拦住他爹时,他爹必然已经到了皇城下,不得不上朝。
上了朝,有心之人肯定会提及陛下赐婚之事,他爹为了转移梁王注意力,只能将话题往旁处扯。
只是夏朝生万万没想到,他爹居然把他塞回了太学。
太子伴读就太子伴读吧。
夏朝生哭笑不得地想:做个太子伴读,总比劳什子太子妃好。
他可不想再嫁入东宫了。
勉勉强强躲过一劫,夏朝生兴致高起来,甚至在喝完药后,决定去侯府前等他爹回家。
夏花和秋蝉自然不肯,但她们拦不住夏朝生。
黑七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儿的,此时看热闹不嫌事大,蹲在夏朝生身旁,捧着脸笑:“小侯爷,王爷早上给您送礼物来啦。”
夏朝生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问:“什么礼物?”
“小侯爷一看便知。”黑七卖了个关子。
夏朝生笑笑,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他从墙上摔下去后,意识一直不太清醒,连穆如归的脸都没看清,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把从棺材上揪下来的夜明珠塞进了穆如归的掌心。
他想要的,其实不是夜明珠,而是和夜明珠一起来的人。
“小侯爷,您怎么又要往外面跑?”秋蝉踮起脚尖,替夏朝生系披风,一边抱怨,一边恨恨地盯着屋内的不速之客。
她觉得九王爷身边的侍从,在引诱小侯爷往外跑。
夏花已经知道夏朝生心甘情愿嫁入王府,态度不如秋蝉那般抵住。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将手炉塞进夏朝生的手中,反复检查他全身上下,哪里不妥。
都谨慎成这样,自然没有不妥,但当镇国侯看见站在侯府门前,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夏朝生时,还是怒吼一声,朝着儿子飞奔过去:“为父说过什么?你……你你你不许出府!”
指挥红五将穆如归送来的箱子打开的夏朝生,敏锐地侧开一步,避免被夏荣山用一件毛茸茸的斗篷从头盖到脚。
“爹,您瞧,这是九叔送我的礼物。”他有心改善穆如归在夏荣山心中的形象,谁知话一出口,脑门就被他爹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夏荣山气急败坏:“陛下既已赐婚,那便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怎可叫他九叔,错了辈分?”
夏朝生前世叫习惯了穆如归“九叔”,如今也不想改口,捂着额头躲到一旁,轻哼:“他都不生气,爹你生什么气?”
夏朝生的嘟囔夏荣山没听清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在太学时,跟太子熟稔,便也同太子一般称呼穆如归。
夏荣山就是犯愁,夏朝生到底愿不愿意嫁啊?
若说愿意,先前在金銮殿前跪倒晕厥的是谁?
若说不愿意,今日让黑七跑来拦着他,生怕他在朝堂之上抗婚的,又是谁?
“爹,您快看,夜明珠。”夏朝生不知他爹心中天人交战,揣着手炉,对满箱子熠熠生辉的明珠笑。
夏荣山回过神,不管夏朝生乐不乐意嫁进王府,想到穆如归,脸都落了下来:“呵,华而不实!”
夏朝生:“?”
夏朝生赶紧用眼神示意红五开后面的箱子。
第二个箱子里装着无数精致的小盒子,红五一个接着一个打开,里面都是保存完好的人参鹿茸等补身之物。
夏荣山冷眼瞧着,嗤笑:“事后诸葛。”
夏朝生:“……”
夏朝生听出来了,他爹不是对穆如归送来的东西有意见,而是对穆如归有意见。
他叹了口气,让红五将箱子重新抬回侯府:“爹,您怎么和陛下说,我想回太学?”
夏荣山正想和夏朝生说此事,见他主动提起,立刻问:“你为何让黑七传话?”
“黑七身手比夏花好。”夏朝生的眼睛弯了弯,“而且父亲若是见了夏花,不管我说什么,想来都不会听,夏花也不敢劝。”
夏荣山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得不情不愿地解释:“当时御前的内侍监已经到了皇城门前,陛下也送来了软轿,为父不得不上朝。”
既然上朝了,总要寻个由头,将梁王的话堵回去。
“为父想过了。”夏荣山拍了拍夏朝生的肩膀,与他一同走回侯府,“别的理由,陛下总归不信,不如说你想回太学。”
镇国侯所料不错。下朝后,梁王又发了一通脾气。
长忠跪在地上,将散落的奏章一一拾起。
“他竟……他竟求朕让他的儿子回太学?!”梁王捂着头,又开始头疼。
长忠眼疾手快地从木盒中抠出一枚药丸,递到了梁王嘴边。
梁王勉强咽了,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龙案前:“真是……真是放肆!”
长忠知道梁王只是恼火于没有抓住把柄,贬斥镇国侯,所以并不出声,等龙案上所有能砸的都被砸落在了地上,才捧着茶盏,跪了过去。
梁王吃了丹药,神志逐渐清明:“长忠,你说,夏荣山是不是已经对朕有了防备?”
长忠犹豫片刻,并未开口。
“嗯?”梁王蹙眉垂眸,“你有话想说?”
长忠斟酌片刻,谨慎开口:“回禀陛下,奴才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起了一桩旧事。”
“哦?说来听听。”
“唉,不过是奴才的家事,平白污了陛下的耳朵。”长忠试探着开口,见梁王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立刻接着说道,“早年,奴才刚进宫那会儿,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梁王点头:“不错,那时朕尚未登基,是听你说过……怎么近些年不提了?”
长忠苦笑:“陛下好记性……奴才这些年不提她,是因为她早几年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