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秦恪为了段琮之动手是很说得过去的。他就是没想明白,他小孙子都离出生不远了,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秦恪不想让他知道,至于原因,算算段琮之怀孕的日子,算算秦恪当初二十还嫌小的说法,估计是怪他没有提前说清楚。
老爷子站在自己的角度没觉得做错了什么,但对着儿子多少理亏,就没提这茬,就是在知道他撒钱发广红包的时候的旁敲侧击地说:“发那么点钱,显得咱们家多小气,添丁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再给添一点。”
秦恪说:“那天是吱吱的生日。”
老爷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声吱吱是在说段琮之,他这意思要是直白点说就是:我老婆生日,你凑什么热闹。
这是秦恪?半年不见他儿子就变成这样了?
*
一个月后,林氏再次召开股东大会,时隔二十年,林致和再次坐到那个位置上。
他的容貌已经不再,他的声音已经不再,他健康的身体已经不再,但他仍旧是林致和。只要他站在那里,便无人可以忽视。
从他回来的那一天,林氏正式易主,同一天,林宏的妻子,向警方报案,称手中握有当年林宏策划林致和绑架案的证据。
离崽崽出生的时间越来越近,段琮之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晚上常常惊醒。
预产期已经不远,与其隔三差五去医院检查,不如直接住在医院里,还能排除一点路上的风险,段琮之现在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按理来说,他们的基因既然能稳定传下来,自然生产应该也是可以的,但医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开始说建议手术。
既然已经决定手术,那么胎儿发育健全的基础上,什么时候都可以,段琮之可以自己选择时间。
段琮之想了想反正都已经这么久了,不差那么几天,还是让崽崽自己决定他的出生时间吧。
医院的病床都是统一的规格,不过高级病房的陪护室里是双人床,段琮之这几天是跟秦恪一起睡在这里的。
段琮之晨起之后又睡了回笼觉,梦到了上辈子死时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梦到上辈子的事,但是第一次梦见自己的死亡。
经历过一次,没有人会不恐惧死亡,不梦到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但他今天梦到了,无比清晰的画面,每一帧都像是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段琮之猝然惊醒,秦恪扶着他起身,喂他喝温水,段琮之推开水杯,呼吸还没有平复,问他:“今天是几号?”
段琮之猛然间想起,梦中的一帧画面,热闹的街边,一家小铺面上贴着做活动的海报,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认识阿拉伯数字。
他知道那个是日期,八月二十二号。
上辈子,他就是死在今天,一种难言的惶恐袭上心头。
“我会死吗?”
秦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只能坚定地告诉他:“不会。医院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段琮之先是没听见:“如果我死了,如果你,你要跟别人在一起,你把崽崽交给小师叔好不好?”
秦恪抱住他,一下一下顺他的背,安抚他:“不会,琮之,你不会死。”
段琮之哭了起来:“我不想死,我不要你找别人。”
子弹穿胸的瞬间,其实没有多少疼,弥留之际也不过是瞬间,只来得及多看秦恪两眼,他没有经受多少痛苦,回想起来却还是觉得恐惧。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说,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只能一点一点地感受血液的流失,他甚至没有正经跟秦恪告白过。
秦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焦虑,但是大抵上知道他的焦虑来源于即将出生的孩子。
“只是做一个手术,我全程都会在,所有的术中、术后风险,医院都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他们制定的每一套备用方案我都已经过目。”
“琮之,相信我,你不会出事,我会接他来到这个世界。”
段琮之抽噎着:“我爱你,秦恪,我爱崽崽,我爱你们,你不要找别人。”
秦恪亲吻他的眼泪:“不会有别人,只有你。琮之,我只有你。”
段琮之渐渐冷静下来,回过神发现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亏得秦恪没有嫌弃。他这是,产前焦虑?
哭完倒是好了一些,反而因为尴尬不想去回想刚才说的话想的事,生出点豪气干云的气势来,是生是死,是真是假,是不是注定迈不过去这一天,生完就知道了。
他推推秦恪,让他放开自己,准备站起来去洗个脸,双腿一落地,差点没站稳,肚子忽然疼起来了。
段琮之稳住身形,很冷静地说:“秦恪,崽崽好像要出来了。”
第119章
段琮之的痛觉异于常人,医院十分小心,反复开会商议过手术方案,一开始定的还是椎管麻醉,接近于全身麻醉,但是手术过程中大脑会是清醒的。
麻醉师会在手术室随时待命,如果有随时全身麻醉。
就像秦恪跟段琮之说过的,所有的方案都是他过目的,他否决了椎管麻醉,要求直接全身麻醉。
很多家长会担心麻醉影响到孩子,一般不会选择全麻,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给段琮之做手术的人当然是有这个水平,相比之下秦恪更担心段琮之异于常人的痛觉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段琮之只是看了很多的科普资料,和他不一样,秦恪是看了很多的专业论文。他几乎是把国内外所有的手术方案都了解透了,跟医院一起制定了几套方案,力求万无一失。
结果也确实是一切顺利。
秦恪换了无菌服在手术室中旁观了整个过程,崽崽出生之后护士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体,简单清洗过后就套上了小衣服。
这整个过程崽崽的哭声就没有停过,不过在产房,婴儿的哭声越大,迎接的出生的医生护士们只会笑得越开心。
崽崽的嗓门大说明他很健康。
护士抱着他称重之后抱到秦恪身边,发现这个新手爸爸抱宝宝的姿势很标准,虽然还有点生涩,但一点都不会让宝宝难受。
段琮之睁开眼的时候身上还有点无力,浑身软绵绵的。他转了转眼睛,意识到自己是在病房里,他抬不起手,也没有办法说话。
余光扫到秦恪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哪个世界,崽崽还在吗?他终于从梦里醒了吗?
他睁开眼之后监测的机器就滴滴地叫起来,秦恪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的眉心轻吻:“崽崽很好。”
段琮之松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怅然,没有醒,也许永远都不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