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水,温宛返回主卧,发现头顶的灯又出了问题,不时闪动,看着人眼睛都花了。
顾偕深原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一脸的欣喜,“你没有走?”
温宛是打算走的,刚准备给司机打电话,听到顾偕深在咳嗽。
他看顾偕深病成这样,临溪公寓这边连个保姆都没有,倒完水觉得不该就这么走了,这才决定留下。
温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顾先生,我想个洗澡,但是这里没有我能穿的睡衣。”
顾偕深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家居服脱下来,“这件你先拿去穿。”
这是他从甜水路的公寓那边带过来的。
连睡衣也有了,温宛只得拿上,又去浴室洗了澡,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顾偕深给他的睡衣,光着两条细腿。
顾偕深拍拍枕头,“还愣着做什么,赶快上来。”
温宛爬进了被窝里,背对着顾偕深躺下去。
“转过来看着我,再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顾偕深从后面贴上来,在他耳边轻声道。
温宛转过头来,顾偕深和他躺在一个枕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在你眼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宛跟他说,“顾先生很喜欢吃甜的。”
顾偕深没想到温宛连这个都知道,他很久可以碰过跟糖有关的食物,连顾母都以为他戒掉了对甜食的依赖。
成年后他才知道他想要吃的糖,真正的糖,不是什么白巧克力。
其他的糖,不论吃到嘴里的时候有多么甜,都会很快吐出来。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甜食,却没有哪一种能够满足他对甜味的渴望,直到那次远程任务,他无意中,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无比的鲜甜。
顾偕深自此知道自己确实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他不再期待,将所有的精力放到工作上,起码在工作的时候,他比较像个人,逐渐像他的前辈们那样,学着用世俗和规则,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所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接受一段强制性的可笑婚姻。
尤其是第一眼看到温宛时,他是那么娇气软糯,顾偕深感觉到了熟悉的渴望,鲜甜甘美,引诱他扑过去。
他以为自己早已对一切不再感兴趣,谁知温宛出现了。
当温宛在他面前坐下,他真的很想将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东西,强行按倒在顾宅客厅的沙发上,当着长辈们的面,把他从头到脚舔上一遍。
那不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后来,他们结婚了。
那时候的温宛,对顾偕深来说,就好像撒上了白糖的蜡烛,甜味是那样吸引他,忍不住咬一口,却是满嘴滑腻的蜡制品。
每次看到温宛,顾偕深的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多吃一口,为此焦躁不已。
顾偕深向温宛坦白,“每次吃了甜食以后,我都会立刻吐出来。”
温宛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温宛做的甜食,他吃下去不会有任何不适。
也许是因为直到温宛的出现,他尝到另一种甜味,灵魂才得以平静。
顾偕深说:“只有你做的甜点,我吃了没事。”
他将自己和温宛刚分开的时候,吃完一整罐白巧克力,然后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的事,跟温宛说了。
温宛这下开始替顾偕深难过了,明明喜欢却不能碰,该多么难受。
他是怕胖不敢吃糖,顾偕深不怕胖,却因为吃下去会吐出来而不敢吃。
他伸手摸了摸顾偕深的脸,用行动安慰他。
顾偕深低声道:“很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个怪物,才会让母亲那样厌恶我,连抱一抱都不肯。”
回忆往事的时候,顾偕深的语气有些低沉,但脸上的表情很淡。
温宛看着他说:“妈妈很爱你的。”
不论你是什么模样,你都是她亲自养育的孩子。
从温宛的眼睛里,顾偕深读取到这样的信息,他总是愿意将这样的温柔留给他,告诉他,还有人在爱着你。
也是因为温宛的存在,让他可以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才渐渐找回自己属于人的那一面。
顾偕深从没有那一刻像这样期待过明天,他想和温宛一起经历生活里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春天他们去郊外踏青咬青,夏天泛舟湖上,秋天捧着热饮在街头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梧桐叶从头顶飘过,冬天的雪夜里,在壁炉前的地毯上静静依偎。
顾偕深没有说话。
温宛想了想,小声道:“明天做红豆糯米圆子给你吃。”
但顾偕深看起来还是很难过,他蹙起好看的眉毛,有些郁郁寡欢。
生病的人,心情总归不会太好。
温宛趴到顾偕深身上,睁着大大的杏眼,看了他很久,才道:“我也有秘密。”
顾偕深用指腹轻轻滑过温宛脸蛋,静静地听着。
“我不是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