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忍让不是息事宁人,更不是胆小怕事,这具病骨沉疴的身体中,藏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心理及处事之道。
“至于彦安……”秦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轻轻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我住的这间屋子,本是陈家祖母给他读书准备的。”
小锦鲤恍然大悟。
陈彦安毕竟还是个少年,喜怒都摆在脸上。
三年前救回秦昭是他本性良善,可救回来后这人却占了自己的屋子,对方还一住就是三年,换做谁都会生气。
偏偏他也不肯直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导致对秦昭的芥蒂越来越重。
这……这还真是个误会啊。
秦昭道:“我是前不久刚知道这件事,可那时我病得太重,哪怕知道了,也无力立即从那屋中搬走。而若现在去向彦安解释这些,却显得有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
景黎在心里想了想,要是换做是他,可能也会更加生气吧。
秦昭:“我知道你能明白,那少年本性不坏,不过有些口不择言。日后能忍则忍,让着他些吧。”
景黎在水底吐着泡泡,还是有点不甘心。
就算陈彦安和陈家人对秦昭有恩,那也不是他出言不逊,侮辱秦昭的理由。
他现在就是条鱼,干嘛把事情想得这么通透。
欺负秦昭就是不行。
小胖子被揍活该。
秦昭自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他抱着景黎回到家中,视线往屋内一扫,缓缓叹了口气。
“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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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秦昭也变得忙碌起来。
白天天气好时,便进山采些草药,好在先前药童曾允诺他提价,算下来收入倒是可观,其他时间便在家中继续整理手头的书卷。
只是秦昭的药不能断,因此要达到他们的目标仍然很不容易。
这日傍晚,秦昭坐在门边,将这几日采来的草药分拣归类。
这是个细致的活,得先将草药上的泥土除去,再摘除不可使用或是采摘时有损伤的部分,最后再分门别类,可以直接入药的分做一类,需要晾晒或烘烤的又分做一类,分别用藤草捆束起来。
景黎总算这下明白,为什么药童愿意给秦昭提高价格。
寻常农户可不会将草药处理得这么细致,对那些山野农户而言,他们只要认得那些草药是大夫需要的便好,至于采回来如何处理,那些能用那些不能用,自有药童去分拣。
这个人……懂的东西真的好多啊。
远方晚霞似火,将秦昭的侧脸映得仿佛染上一层暖光。
那双手生得很漂亮,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显然不是劳作过的手,却也不像寻常读书人那样羸弱。
可惜失了血色,看上去苍白得近乎透明。
小木桶就放在他脚边,景黎在水里仰头静静看着他,有些担心。
这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身体吃得消吗?
秦昭将最后一株草药捆好放进背篓,抱起景黎回到屋里:“我现在去邻村送药,回来喂你吃饭,乖乖在家等我。”
小锦鲤轻轻摆了摆尾巴。
邻村那位山野大夫每半月派学徒来收药,现在时间没到,想要卖药只能亲自去一趟。
秦昭把小木桶放在窗台边的桌案上,背起背篓出了门。
无论身体有多难受,这人行走时依旧挺直脊背。微风拂过他淡青色的衣摆,整个人显得愈发消瘦。
景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
景黎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复杂。
在秦昭看来,就算不是因为陈家近来要分家,他也会找机会将这些物归原主。可如果没有这件事,秦昭大可以先将身体养好,攒够了钱,再登门道谢并澄清误会。
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寻找赚钱的法子,几乎又把身体累垮。
这些……都是他害的吧。
这几天秦昭待他太好,让他忘记自己天生运气很差,只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要不然,为什么秦昭在临溪村好端端住了三年,偏偏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他就要面临被赶出来的境遇呢?
他不信这是巧合。
景黎摆了摆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帮秦昭赚到钱。
而且他已经有主意了。
秦昭知道他自己待着无聊,平时如果要出门,就把景黎放在视野最开阔的窗台边,让他能够看到外面。
这倒是方便他出门。
景黎在水里吸了一大口气,哗啦从水里蹦出来,跳下窗台。
临溪村每家每户旁边都修有排水的沟渠,景黎在地上蹦跶几下,轻车熟路地跃进沟渠,顺水而下。
这沟渠会一直连通到小溪里,景黎这几天已经走了好几遍。
他知道在很多溪流湖河的底部,其实都藏有钱财宝贝。水流不断冲刷,会将行人掉的财物冲到河底,越是像这种村落聚集的地方,值钱的东西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