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文章不是他超常发挥,这水平是能一路登上京城的,你也不想想,人家看得上你这小小府城吗?”
“……”知府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不悦,“你这人说话真烦。”
顾长洲低笑一声,道:“放心吧,人没有问题,只是……”
他视线移向街头那密集的人群,悠悠道:“只是我觉得他像我一位故人,想确定罢了。”
知府问:“他就住府城,你直接去他家不就得了?”
顾长洲摇头:“不方便。”知府还想再问,街上鼓锣敲响,衙役开始唱名。
被点到名字的学子一个个走到最前方,再被衙役带去旁边的小屋检查验身。
——“秦昭!”
顾长洲望着人群,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这名字如今在府城名气不小,众人都听见了,不由左右打量着,想一探此人模样。
不多时,一名身形消瘦、书生打扮的男子从路边走出来。
“喏,在那儿,是你想找的人吗?”知府在上次府试时就见过秦昭,抬手帮顾长洲指了指。
不过就算他不指,顾长洲也第一时间看见了那个人。
原因无他,秦昭的气质与周遭差距太大了。
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哪怕看见的只是个侧脸,顾长洲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与寻常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清贵而沉静。
可这气质与他想象中差距甚远。
真是他吗?
顾长洲凝视着那道身影,久久没有移开。
这个角度看不清五官,可顾长洲记忆中那个人,没这么瘦,也没这么……平和。
顾长洲最初认识那个人的时候,对方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很年轻,就像所有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那般,高傲,张扬,锋芒毕露。
可现在这个人……
太平和了。
磨平了所有棱角和锋芒,褪去一切光芒,在民间摸爬滚打,苦苦营生。
“我要见他。”顾长洲收回目光,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府试过后,帮我找个由头,但别显得他太特殊,也别说是我要见他。”
知府与顾长洲相识多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显得秦昭太特殊,也就是说不能只邀他一人,也不能以顾长洲的名义。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知府道,“前提是他这次也得考中案首。”
“他会的。”顾长洲注视着那道身影走向最前方,被衙役领进了验身的棚子,“……如果真是他的话。”
.
院试由于要持续两天一夜,除了笔墨外,能带的东西更多,不过照旧要进行检查验身。
对此秦昭早有准备,香囊没有封口,而是用上一颗盘扣。待府衙的衙役将里面的东西检查完毕后,再将香料装回去就是。
进了考场,陈彦安还是没明白秦昭执意要他带香囊的原因是什么,将其扔在随身的小竹篮里便没理会。
直到考试开始的一个时辰后。
上次考府试时还在四月,天气凉爽,因而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如今正是八月,考场内又不通风,没过一会儿,考场里的味道就变得一言难尽。
陈彦安被熏得头晕眼花,忙从竹篮底部翻出香囊,猛吸了几口,老老实实戴在腰间。
药材和香料的清香渐渐充满整间号房,陈彦安这才缓和过来,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意。
不愧是秦昭。
院试不让提前交卷,直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分,秦昭才随着人流出了考场。
考场外人多,秦昭事先和陈彦安约定过,如果出来找不到人,直接家里见面。秦昭正欲往家的方向走,却听见有人叫他:“秦大哥,这里!”
是陈彦安的声音。
对方站在路边,精神充沛地朝秦昭招手。
秦昭走过去:“你精神倒是不错?”
“还不多亏了秦大哥的香囊。”陈彦安道,“我方才碰见贺知行了,他说他昨晚被熏得一夜没睡着,今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还问我为何这么有精神。”
秦昭:“你告诉他了?”
“哪儿能啊,这不是刺激他嘛。”陈彦安笑道,“谁让那小子不与我早些来府城,错过了秦大哥做的好东西。”
秦昭没理会他拍的马屁,拉着人往回走。
两天不见,想他家小夫郎了。
不过这次小夫郎没在门外等着,秦昭与陈彦安推开院门,便闻见满院子的饭菜香味。
秦昭眉梢一扬,带着陈彦安穿过院子进了主屋。
桌上摆满了饭菜,景黎正在放碗筷,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回来啦。”
秦昭往桌上瞧了一眼,了然:“街口那家珍味斋买的。”
他就知道,两日不见,他家小夫郎也不至于会做这么多菜。
景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总不能让你回来现做,那太晚了。”
考场里准备的吃食只有馒头和开水,陈彦安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伸手就想去盘子里摸个葱花饼,被景黎一把拍开:“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来,你们俩身上难闻死了!”
香囊味道维持不了太久,现在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二人如今身上混杂着残余的香味以及考场里的汗味,闻上去十分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