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走出贡院,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竟时有些头晕目眩。
这三天着实难熬,更难熬的是接下来还有两场考试。
秦昭叹了口气,抬步往家的方向走,刚走出几步,就看见路边停了辆马车,还有马车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同样看见了他,迎上前来:“先生。”
秦昭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笑着问:“我不让他来等着,他就使唤你来?”
阿七道:“夫人是担心您的身体,特意让我租了辆马车在此等候。”
秦昭自然知道小夫郎是为了他好,不过某人因为他句话就闹别扭不来接他,还是让他有那么点不满意。
等秋闱结束,得好好教训一下才是。
秦昭这样想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众多脚步声。
“巡抚大人到。”
队侍卫骑马开道,后头跟了辆华贵的马车。两侧百姓纷纷避让,皆好奇地往那马车内打量。
巡抚是从京城派来的军政大臣,比知府的官还要大得多。此次秋闱,除了从翰林调来的主副两位考官外,监管之职全由这位巡抚大人负责。
“听说,这巡抚大人当年还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呢。”路边,有百姓小声议论道。
“别胡说了,当年的圣上才多大?”有人插话道,“分明是那位点的吧。”
“嘘,可别叫人听见!谁不知道巡抚大人最悔恨的就是当初曾拜在那个人门下,在他面前提这些,不要命了你。”
这些议论自然是进不了那位巡抚大人耳中,倒是被秦昭和阿七听了去。
阿七恍若未闻,只静静候在秦昭身边。
秦昭则回过头,望着那队车马停在贡院门口。不多时,名年轻人下了马车。
那人穿着身官服,身形修长,模样看着还算年轻,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他被人簇拥着走到贡院前,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回头朝秦昭和阿七所在的方向望了眼。
可只看见辆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内,阿七放下车帘,低声道:“他进去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应当没看见我们。”
秦昭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听言只低低地应了声。
不辩喜怒。
这点小插曲没影响接下来的乡试。毕竟巡抚只负责督查的职责,不会与考生直接接触。
接下来几日,这位巡抚大人都没有再出现。
剩下两场乡试切如常,或许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秦昭在最后一场乡试结束的当晚起了点低烧,吓得景黎又是一宿没睡着。
“你这身体什么时候能争点气。”在秦昭翌日烧退后,景黎顶着眼底的青紫愤愤道。
就奇怪了,明明秦昭一直按着薛老先生的嘱咐调理着身子,而且解毒也快两年了,怎么他这身体还是没多少起色?
得找机会去县城再让薛老先生看看。
对于自家夫郎的抱怨,秦昭只能闭嘴听着。
他大致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医书上说思虑成疾,薛老先生也说过他思虑过重,不利于调理身体。
可现在情形特殊,哪里是他想要放下,便能够放下的?
秦昭心中明白,却暂时无法将实情说出来,只能尽力哄着自家小夫郎,让他别那么担心。
正好秋闱结束后有小段时间空闲,秦昭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趁机陪着夫郎儿子散心游玩,将府城玩了个遍。
这两三个月以来,秦昭忙着备考,景黎忙着写话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闲适的日子。
导致贡院派人来向秦昭恭贺摘得桂榜头筹时,家人正租了马车要去郊外赏枫叶。
来送贺帖的官吏和新晋解元对视片刻,说了个心里最接近的猜测:“大人这是……急着回家祭祖?”
秦昭:“……”
景黎:“……”
这其实不能怪秦昭和景黎。
秋闱发榜的时间从来不确定,要是遇到不好评判的考卷,拖个十天半个月是常事。秦昭和景黎最近总在外头游玩,没关注贡院的消息,也不清楚放榜的日子。
秦昭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疏忽,只是平静地向来道贺的官吏道了谢,好水好茶招待番。
官吏没在他家停留太久,只是临走前不放心地嘱咐道:“大人千万别急着回乡。按照规矩,乡试放榜之后巡抚大人会举办鹿鸣宴,消息这两日就会送到,您是解元,必须得参加才是。”
秦昭点头称是,把人送走。
目送道贺的官吏离开,阿七才道:“先生,那鹿鸣宴……”
既然是巡抚举办,那位巡抚大人自然是会到场的,可那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昭神情依旧平静,淡声道:“走一步看步吧。”
他正这么说着,回头,只见自家小夫郎抱着小鱼崽,大一小穿戴整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赏枫叶……还去吗?”
秦昭轻轻笑起来。
不管发生什么,哄自家夫郎和儿子,才是现在的要紧事。
秦昭正色道:“去,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