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无奈。
或许是因为事先就猜到了,景黎对他的身份接受得毫无障碍,种种反应倒让秦昭有些不适应。
从窗户还能听见甲板上小鱼崽吚吚呀呀的欢笑声,似乎玩得正兴起。
秦昭道:“鱼崽要是喜欢坐船,我们可以乘船北上。”
“真的?”景黎眼睛亮了亮,点头道,“走水路好呀,比马车舒服,马车颠得人浑身都疼。而且我打听过,走水路是不是能比坐马车快一些?”
“大约能快个几日的光景。”
这个时代,进京赶考其实是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对路线不熟悉,加上很多地方还没有铺设官道,路上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就算不论这些,还有山匪威胁。
景黎听说过,有些拦路劫匪会专挑乡试结束、会试开始前的这几个月,打劫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因此,很多人甚至到不了京城,就会命丧他乡。
乘船北上是相对安全的法子。
当然,价格也更高昂。
哪怕是乘坐最便宜的货船,一趟下来价格也比马车翻了好几倍。更不用说专门的商船,一晚上的价格甚至抵得上在江陵府住一夜客栈。
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是绝不可能支付得起这些费用的。
这也是景黎先前从未考虑过乘船北上的原因。
不过现在嘛……
听说顾家产业下,有数十艘商船货船呢。
景黎心里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秦昭看出他的想法,道:“等回了村里,我便寄信给顾长洲,让他去准备。”
景黎点头应下,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昭没有马上回答。
景黎问:“我觉得你好像希望早点去京城,对不对?”
秦昭偏头看向窗外,似乎想借此掩盖某种情绪。
半晌,他轻轻道:“……对。”
“你是不是……”景黎迟疑片刻,隐晦地问出了自己的猜测,“有点放心不下信里说的那件事?”
秦昭的反应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景黎。从收到那封信之后,秦昭就一直心事重重。
他在担心什么?怕小皇帝这次是有意装病,事情会出什么变故吗?
一提起这件事,景黎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秦昭先前只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因此景黎只知道秦昭和当今圣上曾是师生关系,具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秦昭没有提及过。
听了秦昭的故事,景黎理所应当认为幕后主使者就是皇帝。
但从秦昭的态度看,似乎不太愿意怀疑是皇帝下的黑手。
景黎忍不住问:“你和那个小皇帝……到底发生过什么呀?”
“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但不能乱想。”秦昭似乎能预见到景黎的反应,提前道。
景黎连连点头:“嗯嗯,知道。”
“我是看着圣上长大的。”秦昭又饮了口茶,才缓缓道,“他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是一位妃嫔之子。在他出生之前,他母妃已经失宠,被打入冷宫。他是在冷宫出生的,这也是为何他能从当初的夺嫡中捡回一条性命的原因。”
先皇不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是当年所有的皇子都死于权势之争,只有这个孩子,因为在后宫无人在意,活了下来。
“先皇把他从冷宫接出来,直接将他送到了我的府上,让我教导他,同样也是保护他。”
“那孩子性子很怯懦,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吓得大哭。那时我也才刚刚及冠,哪里会带孩子,就让他自己站在院子里哭,哭够了哭累了,才给他饭吃。”
景黎:“……”
以前的秦昭好可怕。
看见景黎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秦昭笑着问:“怎么,吓到了?”
“没有……”景黎缩了缩脖子,道,“我只是在想,还好我没有在十年前遇到你,不然可能真的会被你下锅煮了。”
没有耐心,冷酷无情。
不愧是摄政王。
秦昭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这番说法颇有微词,不过他没多做评价,继续道:“圣上刚登基那几年,我以他的名义清洗朝堂,引起了很大波澜。那孩子胆小,又心软,为此没少被我骂哭。可就算这样,一旦遇到什么事,他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往我背后躲。”
“我用了将近七年时间教他如何当一个好皇帝,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一旦他学成,我就会放手让他重掌大权。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那个当年只会躲在他背后哭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得那么心机深沉?
“我们早些去京城吧。”景黎道,“不等十一月了,我们回村休整几日就出发。”
现在马上就要步入十月,如果他们休整几日就出发,从水路走,能赶在十一月初到达京城。
早一天到,也好早一天查明真相。
秦昭却摇摇头:“不必这么着急,顾长洲那边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
“先等新的密信送到吧,或许只是我杞人忧天。”
景黎瞧着他的样子,酸溜溜道:“我看你不是杞人忧天,你是怕皇帝真患上什么怪病,在担心吧?”
秦昭:“……”
说好的不乱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