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离江那点被教导主任激起的愤怒终于消散殆尽,唯余下伤感。
他想,他现在哪有时间生气,应该好好珍惜当下每一秒才对。
知道他的岩岩又在杜撰故事骗他,陆离江也全情配合。
他望着不远处操场上或运动、或看书、或成双成对低语的小情侣,问青岩:“在你那个世界,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青岩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跟他一起慢慢朝前走,自然也遇到了不少手牵手的小情侣。
他懂陆离江的担心,就像他们只是并肩而行,就有很多女生朝俊朗矜贵的陆离江看过来。
青岩摇头:“没有,我不理人的。”
听到否定答案,陆离江心里稍稍好受点,但却侧头盯着青岩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理我了?”
虽然是他主动示好,但次数多了,还是打动了他小室友的心。
他害怕,在另一个他不在的世界,也有一个男人会发现青岩的好,愿意花时间、精力和真心去待他,那结局是不是,他的岩岩就是别人的了?!
在陆离江眼里,明明穿书是青岩杜撰来骗他的,但真的跟他深入交流,他却自然代入、信以为真。
也因此生出复杂情愫。
他为青岩在另一个世界得到真爱而高兴,又为有另一个男人可以陪着青岩而嫉妒。
就在他被情绪拉扯时,青岩抬眸回视他。
青岩的眼睛一如初见时干净纯粹,看着他的模样专注且认真,很难让陆离江不动心。
在陆离江心跳加快的这一瞬,他听到青岩伴着夏日清风轻声道:“因为是你教会我爱这个世界。”
青岩说得是真心话。
如果不是陆离江主动示好、屡次试探,长久在他封闭的心门前徘徊,他不可能走出来。
他来的那个世界,冰冷且无情,他早就将自己层层包裹,严丝合缝地封闭起来了。
直至来到这里,陆离江一点一点柔软了他全身的刺,将真心与诚意展示给他。
让他明白,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带着恶意而来。
原来,他青岩也是值得被爱的。
一次两次,很多次后,他开始重新审视和接受这个世界。
从孑然一身,到接受陆离江这个爱人,再到接受陶淘、易林川这些友人,最后是接受了青越这些家人。
他会担心班主任,也会为校长和教导主任考虑。
他不再是孤岛,成了一个真正鲜活而真实的人。
而撤掉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真心的他,也不没再遇到提剑来刺他的人,相反他收获了许多许多善意与温暖。
他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这一切,自陆离江出现开始改变。
是他教会了他,不要只是冷漠拒绝,要学会接受与爱。
青岩是这般想,陆离江又何尝不是。
在医院看到陈梅嚎啕大哭那会,他的想法跟青岩此刻的心理一模一样。
他们原本都是踽踽独行,因为遇见了彼此,学会了爱与被爱,才对这个世界更眷念与不舍。
听到青岩的回答,陆离江什么都未说,只在阳光烈日与千百目光中,牵起了青岩的手。
高考如约而至,暑假顺利而来。
不管青岩跟陆离江再怎么不愿意,半年这个期限还是到了。
迎接翌日来临的当晚,青岩跟陆离江回了青岩的公寓。
在青岩的主动下,两人又来了一次彻底的交付,像是要把彼此刻进骨血里。
最后,他们相拥而眠。
窗外月光皎洁,有夏日蝉鸣,两人谁都没有睡意。
陆离江紧紧拥着青岩,闭着眼没说话。
青岩握着陆离江的手,听着钟表滴答走秒的声音,还是轻轻开了口。
“陆离江,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很庆幸可以来到这里遇见你,我想我的作用就是拯救你。
如果明早醒来,你发现我不在了,不要难过,因为我只是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在那里,我一样学习,一样研究,也会好好活着的。”
陆离江轻轻吻青岩,细细密密的吻从额头开始,最终到唇,一个又一个地落下。
直至他温热的泪一滴又一滴落在青岩的脸上,陆离江颤抖的声音在这个聒噪的夏夜响起。
他说:“岩岩,不是。
你的到来从来不只是救我的命,还有教会了我爱,也让我有人爱。
所以我不许你走,我们要好上一辈子。”
说到“一辈子”时,陆离江终于忍不住趴在青岩的肩上失声痛哭。
月亮越爬越高,清冷地照着这片大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悲喜。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来临。
付晚晴跟两人交代的半年之期如约而至。
像坐着南瓜车、穿着水晶鞋与王子共舞的公主,在凌晨到来时会匆匆离开。
陆离江只听到一句清晰而坚定的“我爱你”。
而后,他怀中的挚爱,彻底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把刀片寄到我的微博,谢谢!
第72章
“我爱你。”
连他的名字都来不及喊,这是青岩离开前留给陆离江最后的,也最深情的表白。
怀里温软的身体消失,陆离江紧了紧双臂,直至彻底抱住了自己。
他不愿松开双手,因为只有这样,才像是他的岩岩还在。
陆离江汩汩外流的泪浸湿了床单。
最后,他闭上眼蜷缩在床上无声流泪,像是要将这一生的泪全部流干。
月亮渐渐落下去,太阳缓缓升起。
日月交替,新的一天又到来。
不管这个世界谁新生了,谁又离开了,日子照样一天又一天无情抵达,从不为谁停留。
早上五点半,青岩留在床头的手机响起闹铃。
整夜未睡的陆离江起身,关掉闹铃,洗了把冷水脸,换上运动服,跟每一天的青岩一样,出门跑步。
夏日的早上天亮得早,哪怕六点不到阳光就很足了,没有风,闷热。
只稍微跑一会,陆离江全身都出了汗。
陆离江一边跑,一边想青岩。
他望着远方的路,低声道:“岩岩,今天这边的太阳也很大,你那边热不热?
我很抱歉之前一直没跟你一起跑步,从今天起,我每天都陪你跑步好不好?”
陆离江按照青岩往日跑步的线路,跑完十公里回了公寓。
洗过澡又坐到书桌前。
“岩岩,这个点你准备开始刷题了吧?
该死的,你走之前我居然忘了你在那边学校学得什么专业,不过看你对数学的喜欢,我猜学得一定跟数学有关,对吧?
那我就先从微积分开始看吧。”
如青岩还在身边,陆离江全心全意刷题,直至闹钟提醒他到了该准备午餐的时间,陆离江才起身。
他出了门,去了公寓旁边上次跟青岩一起去过的超市。
跟青岩一起过来买菜那次有多欢愉,这次他一个人就有多难过。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陆离江忍住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强迫自己不去看熟悉的一景一物,径直去了生鲜区。
推着购物车,看着琳良满目的食材和瓜果,陆离江忽然有一阵恍惚。
生鲜区到处都是选购蔬菜瓜果的人,有提着购物袋的妇女,有上了年纪的大爷,还有亲密的年轻小情侣,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
他们真实、鲜活,过着普通人的每一天重复的日子。
唯有他,站在满目的蔬菜瓜果间,不知道要买什么。
像是不知道接来下的日子要如何过。
是了,他的岩岩走了。
走之前,没教会他怎么挑选蔬菜,也没教会他菜品搭配与做法。
被称为学神的陆离江,第一次有了浓重的挫败感。
原来在青岩擅长的做饭领域,他是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现在青岩走了,他竟然连最简单的买菜都做不来。
这一认知,让陆离江苦笑不已。
“岩岩,我好笨对不对?你看,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会回来的对吧?
你也不忍心我这样一辈子是吧?!”
心有多痛,他这句话就有多苦。
因为他知道,青岩不能给他答案,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陆离江凭借卓越的记忆,买了上次青岩买的每一样菜,去付款时许是心神不灵,他居然又转到了生活区。
就在他考虑从哪条路走,能更快抵达收银区时,听到有人问:“先生,买床单吗?”
声音有点熟悉。
陆离江回头,一眼便看到身旁的售货人员。
是个三四十岁的阿姨,穿着商场统一的红马甲,带着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