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的跟拍球等拍摄设备将战斗结束后尤诗坐在地上崩溃哭泣的画面拍了出来。
尤诗长得好看,也长得嫩,像是处于最美年华中的小少年,他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上哭得泣不成声,而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哭泣的原因。
明明他还那么小,明明他还只是一个才成年不久的学生,他凭什么遭遇这一切?
后来尤诗是在云浮的护送下回到了尤家,再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包括他最敬重的尤夫人在内也无法开解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尤夫人并不擅长开解人。
在尤诗自闭的情况下,蔚温书不断反省自己。
从裂缝日到现在,尤诗做了什么?
制作附魔品,亲自指导战士进行战斗,参与一场场战斗,甚至是离开亲人好友,去H城支援。
凭什么?他还仅仅只是学生。
他为所有人做了许多事情,包括无偿奉献的魔物晶核,然而,他又得到了什么?
他的指责?
他恶意满满地给他发送的视频?
让他意识到因为他的选择,让宫黎遇到生命危险?
让他意识到因为他的选择,宫黎或许永远无法回来,时刻面临着葬送于异界他乡的命运?
多大的实力担多大的责任,这种话虽没错,但是没道理让一个人一直无私奉献,就好像现在……
尤诗拒绝接他的通讯,拒绝见他,他能做什么?
尤诗愿意战斗,是他们的运气,尤诗拒绝,他们也没有资格指责他。
蔚温书意识到了现实。
现实是,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中尤诗一直是上位者,然而长年以来的习惯他将自己当成了上位者。
源自于裂缝的末日时代中,不是尤诗离不开他们,而是他们离不开尤诗。
双方能一直相安无事到宫黎出问题的那一刻,是因为尤诗的善良。
就是因为他的善良。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尤诗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别人,大概很难有人做得像他这么好了。
蔚温书又想到了宫黎。
不久前,宫黎曾对他说,其实他对成为战斗师没什么兴趣。
那时,宫黎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询问他:“蔚长官,您知道我为何会成为战斗师吗?”顿了下,他道:“虽然我没有任何战斗力,但是我的预知力算是异能的一种吧?”
蔚温书道:“任何人对成为战斗师,是一种本能追逐,这需要理由吗?”他认为这个问题本身便不成立。
宫黎摇摇头,他双瞳波光流转,眼底荧光闪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力量,我其实和我的父亲一样,喜好和平,爱好和平,我始终认为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武力解决,而且,即便真的需要动用武力,也不需要我动手。”
蔚温书想到了他们将宫黎接入军部保护时,宫父联系他,对他说的一句话,他对他说,宫家有皇位等着宫黎继承,所以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宫黎。
蔚温书沉默了下,说道:“那么,后来您为什么服用异能觉醒药剂?”
宫黎道:“因为阿诗。”
蔚温书:“……”
宫黎与蔚温书双瞳对视,他道:“您看到了吧?阿诗,他是最优秀的人。”
蔚温书不说话。
宫黎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善良强大又暖又可爱,我想成为能够与他并肩的人,您懂我的这种心情吗?”
蔚温书想,他或许懂,又不是很懂。
宫黎道:“想和他并肩,想保护他,想帮助他,这是我想拥有异能的唯一原因。”
宫黎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两口,他望向窗外,说道:“预知类异能,对于拥有异能的人来说其实并不会很高兴,比起这种异能,绝大多数人喜欢的是单兵作战异能,如阿诗的异能,又或者云浮的异能。”
关于这点,蔚温书能够理解。
宫黎继续说道:“但是我认为预知异能也挺好的,不是因为这种异能会对我带来多少便利,而是因为,我能帮到阿诗。”
宫黎将将茶盏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所以,蔚长官,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
蔚温书道:“您说。”
宫黎:“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希望您能明白,阿诗是我最珍惜的人,他也仅仅只是十八岁的学生,我希望您适可而止,不要因为他的实力而过分期待他做出更多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宫黎又道:“阿诗他虽然强大,其实他很脆弱,过大的压力会将他压垮。”
蔚温书轻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他回。
蔚温书想,当时他对宫黎说,他知道了,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他对尤诗仍旧过于苛刻了。
或许早在过去拥有预知力的宫黎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提醒他。
然而,他终是没能理解宫黎当时的苦衷。
连续三天,尤诗不曾从房间里出来。
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也没人能够突破重重花雨进入尤诗的房间。
再这样下去,尤诗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尤家,年迈的尤老爷、藏锋学院的老师、尤诗的同学……
他们都对尤诗充满了担忧。
最终,突破重围的是云浮。
一片片花雨在云浮身上落下血痕,室内尤诗沙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你们走,我想静一静,能不能不要烦我?”
每一天,每一天,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在尤诗的脑海中重现。
他一遍遍地推演,如果他按照蔚温书一开始的指示去找宫黎,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宫黎被带入了深渊世界,他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他……
还活着吗?
但是,如果他去见宫黎,那么贫民区的人呢?
或者是以自我安慰的想法,这几天尤诗经常看那一天贫民区之战的视频。
在视频中,他看到了许多坚强勇敢的人。
保护妻儿的男人,愿为前来救援的战斗师摆脱魔物纠缠而做幼儿的孩童,誓死保护孩子的女人。
形形色色的人。
如果他去见宫黎,这些人又该死吗?
还有任久的妹妹和弟弟,以及前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成为半魔人后复仇的任久。
无法想,不能想。
尤诗抓了抓头发,他咬住嘴唇的力道太大,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尤诗知道,他又把嘴唇咬破了,他随手用手背擦了擦,手背上一片腥红。
花雨域的界限内,云浮没有听他的话,仍旧试图靠近。
花雨在云浮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尤诗双手握紧成拳,云浮是他最珍惜的人,云浮受伤让他感觉难受,但是他真的不想见任何人。
他不懂,为什么他已经这么伤心了,门外的人却不给他安宁?
尤诗双唇微微开启,他想要说些什么,云浮已经走到了门前,他一只手轻轻抵在了门板上。
作为异能战斗师,云浮只要想,他就可以轻易破开门板,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一只手贴着门板,似是想要隔着一扇门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门内的人,他说:“阿诗,宫黎不会有事的。”
门内尤诗哽咽,没有说话。
门外云浮说道:“阿诗,你现在并不是应该伤心的时候,你要记得,你和宫黎之间的约定。”
云浮:“你和宫黎约定过,你会将他救出来,这是你们的约定,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一直等着你,你也要遵守约定,将他救出来。”扭曲的偏执,强烈的嫉妒心,他真正的渴望是宫黎能够死在深渊世界。
但是,不能是这种方式,这会让尤诗永远背负对宫黎的愧疚感。
云浮说道:“阿诗,我也和你约定,我和你一起进入深渊世界,我们一起将宫黎带出来,嗯?”
门内尤诗轻声道:“嗯。”
门外云浮问:“阿诗,我可以进去吗?”
尤诗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他道:“可以,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来。”他现在太狼狈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云浮应了一声好。
云浮转身看向众人,尤深立刻将手上端着的托盘送到云浮手上。
托盘上是温水清粥,以及一些琳琅满目的补充药剂。
云浮端着托盘转身,眼角余光注意到尤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哪怕强势如尤夫人,面对疼爱的孩子时也终有脆弱的一面。
云浮推开门进入尤诗的房间,入眼的是缩在地上,背靠床,身穿单薄沾血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眼睛红肿,鼻头通红,唇角、脸颊有着血迹的尤诗。
云浮感觉眼睛微微发热,尤诗现在的目光让他难受,当他反应过来时他竟跟着尤诗一起哭了。
尤诗和云浮目光相对,他双唇微微开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云浮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他进入室内洗手间拿出湿润的毛巾,蹲坐在尤诗面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脸颊上的泪痕血迹。
云浮询问:“疼吗?”
尤诗的声音久哭下沙哑:“人不疼,但是心疼。”
云浮:“我看到你这样,我也心疼。”
尤诗垂下眼睫,不说话。
云浮道:“你要相信宫黎,他会等到我们的。”
尤诗顿了下,重重点了下头。
第78章
经历贫民区事件,众人重新看待贫民区的人。
以罗安宁为首,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接纳贫民区的人,并且愿意给予他们一份等价的工作。
没有剥削,也不再有欺凌。
顾简白在直播视频中看到了任久手腕上栩栩如真的蝴蝶,他特意找到了任久和他的双生妹妹。
说起来双方没有任何仇恨,第一次,在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后任久卸下了所有的心房。
顾简白将任久和妹妹抱在怀中,最年幼的小弟弟目光茫然地看着顾简白和任久三人,他清楚地知道,在他们之中他是唯一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