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昏脑涨地从黑暗之门里滚了出来，最后平躺在地上。他大口喘了几口气，又被呛得直咳嗽。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土地和红色的天空，巨大的石柱以及上面燃烧着的绿色的火焰，以及站在不远处大口喘气的图拉杨。
不对，不是白色的土地。
是骨头堆成的路。
阿尔萨斯爬起来，看了一圈周围。除了这片白骨铺成的道路，这里荒无人烟，大地干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阿尔萨斯走过去，捏了一把土，发现这里土壤的情况和艾泽拉斯那边黑暗之门周围的土地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不，这里的死得要更加彻底一些。
这里空气极端干燥，几乎没有一点水分，还弥漫着颗粒般大小肉眼可见的尘土，让人每呼吸一口都忍不住地想咳嗽。天空盖着一层厚厚的积云，微弱的红色光亮从云层的薄弱处透过来，堪堪照亮这片死去的大地。尽管光线不太好，但周围的能见度还是不低，起码他能很确定地说，周围没有任何掩体，并且这里一个兽人都没有！
真是可笑，兽人们大概以为艾泽拉斯的人不敢过来吧？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这群畜生！”图拉杨看着脚下白骨铺成的路，骂了一声。
阿尔萨斯默然。这条路足足有十多米宽，半米多厚，并且从这里一直延续到远处视野之外的地方。如果这些全都是动物的尸骨的话，阿尔萨斯毫不怀疑，兽人们已经把这个世界所有的活物都杀光了
当真，做的比阿尔萨斯当年要绝！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又在胡思乱想点东西：如果这个时候使出一招亡灵大军，能召唤出多少恐怖的骷髅怪物呢？
真让人期待。
“已经可以确定安全了。”图拉杨喘着气，走过来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们过来。”
阿尔萨斯点头，随后往回走。
“唉，让我去……”图拉杨还没说完，阿尔萨斯就已经一头扎进了黑暗之门里。他只好把手放下，在这里慢慢休息。
他的体力消耗确实很大，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该让阿尔萨斯回去报信啊。
但既然阿尔萨斯去了，他再去就显得多余，倒不如在这里放会儿哨。
这一次有了准备，阿尔萨斯事先憋了一大口气才踏进去。这就舒服很多，他出来的时候还能保持一个平稳的姿势落地。
嗯，还好没在这群人面前丢丑。
“对面已经确认安全了，并没有敌人。”他大口喘着气，“进入黑暗之门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呼吸，大家调整好状态，先憋一口气再进去。”
达纳斯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带着士兵鱼贯而入。
雄赳赳，气昂昂，跨进德拉诺。
卡德加也准备进去了，可他注意到阿尔萨斯站在一边，没有进去的意思。
“王子殿下，你还好么？”他于是停下来，关切地问道。阿尔萨斯冲他摆了摆手，说：“憋了两次太难受了，我休息一会儿。你们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卡德加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黑暗之门。等他们基本都过去了，他才站起身来，可这时候，人类形态的红龙女王走过来了。
她真的太高了，此刻的阿尔萨斯的额头只到她的锁骨的位置。
“如果你见到希纳斯特拉，麻烦告诉她，龙眠神殿依旧有耐萨里奥的一席之地。”她说，“他并非不可原谅，只要他回来，他就依旧是黑龙之王。”
“希奈丝特拉？就是那天和你对打的那头黑龙吗？”阿尔萨斯回想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天红龙女王是用龙语喊的她的名字，阿尔萨斯听不懂。
“对，就是她。”红龙女王点头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劝死亡之翼回心转意的话，那一定是他的妻子了。”
阿尔萨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但如果她执迷不悟的话，也不要杀她。把她制服，然后带回来，好吗？”她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阿尔萨斯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抱怨道：“女王陛下，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啊，你就没想过，如果我被她杀死在德拉诺了会怎么样啊。”
“你有巨龙之魂，她不会杀你的。”红龙女王用肯定的语气说，“相信我，没有一头巨龙会伤害巨龙之魂的主人。”
阿尔萨斯一怔，接着扭头看了看背上的金色圆盘。
这个东西……究竟什么来头？
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唉……
“总而言之，拜托了。”阿莱克斯塔萨说，“算我求你。”
阿尔萨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谢谢。”红龙女王笑了。阿尔萨斯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帮的我还少吗？”
“等我好消息吧。”说着，阿尔萨斯转过头，再一次踏进了那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传送门。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话，肯定会做到的这一切的，对吧。”望着消失在黑暗之门里的阿尔萨斯的背影，阿莱克斯塔萨喃喃道。
一头红龙降落在了她的身边：“女王陛下，兽人们来了。”
顷刻间，她脸上收起了所有的惆怅，重新变得凌厉起来：“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吧！”
德拉诺，阿尔萨斯以一个圆滑的姿势降临在了这里，就看见一地横七竖八摔倒着的士兵们，以及达纳斯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大吼：“都站起来，小队长清点人数！”
蛮锤矮人的领袖库德兰也在那里施展着他自己的大嗓门儿：“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站起来！看好自己的狮鹫，有问题的赶紧过来汇报！”
这还是阿尔萨斯在那边耽搁了一会儿之后的景象，他不敢想象刚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景象会是多么混乱。
万幸，联盟军人们的组织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这些人很快就重新列队。清点了一番，有几个小队少了人，但大部分都还是完好的。
在通过那片斑斓的空间时，谁都看不到别人，所以谁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消失的。不过万幸，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乱。
图拉杨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凝望着这片死去的土地，久久没有动作。卡德加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但他抬起头，注视的更多是远处的天空。
那厚厚的积云好血红色的微光，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不详与绝望的气息。
“这个世界正在死去。”图拉杨忽然说，“纵然只是第一次见到死去的世界，我也无比地确定这里已经毫无生机！”
“确实。”卡德加蹲下，伸手捻起一撮干土粒，“这里已经死透了。我能感觉出来，这并不是自然的衰老，而是被一种邪恶的力量破坏成这样的。”
“是邪能。”阿尔萨斯走上前来，接上了他的话，“就是守护者们与之为敌的恶魔们使用的力量。兽人接纳了这种力量，也因此让自己的皮肤变成绿色，眼睛变得血红，并且残忍嗜杀，毫无理性。”
“殿下你懂的可真多。”卡德加赞叹道，这句话毫无讽刺之意，“你才十二岁！”
“咱们不要总提年龄好吗？”阿尔萨斯苦笑道，“一个六十岁但不识字，也没走出过自己农田的农夫，说什么也不会比一个早已走南闯北多年的三十岁冒险者见识多吧？”
“总而言之，这还是兽人自己毁灭了自己的世界。”图拉杨说，把话题扭了回来，“这种邪恶的生物已经完全沦落成了恶魔的爪牙，我们必须尽快消灭他们。”
“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阿尔萨斯笑道，抬头看了看天空，“旧世界的绝望不应该蔓延到新世界去。”
“呸！这该死的地方！”达纳斯吐了口唾沫，向着三人走了过来。倒不是他没有一个贵族应该有的休养，只是这里的环境确实容易让人咳嗽生痰。
他找到图拉杨：“将军，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
“先建立一个基地吧。”图拉杨说，“总得给士兵们一个落脚的地方。”
“好的，图拉扬将军。”达纳斯说，“我们的基地叫什么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就叫荣耀堡吧。”
第46章 星象与洛萨
深夜，卡德加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眨巴眨巴眼皮，继续对着手中的卷轴涂画。
德拉诺今天难得是个晴天，晚上可以看到星星。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毕竟天知道下次能有机会研究这里的星象会是什么时候呢。
“怎么样，法师阁下，看出什么线索来了吗？”阿尔萨斯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他的桌子上。对于法师而言，“占星”一向是研究一个世界的重要方法，他也很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什么线索。
这几天阿尔萨斯总是喜欢和卡德加待在一起，他和这位知识渊博而又心态年轻的法师很有共同语言。
“暂且记录下来了这些星星的位置。”他落下最后一笔，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吐了口气，回道，“不过还没有什么线索。星象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研究透的。”
阿尔萨斯看了看他，嘴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他跑到观星台那里看了看，再跑到卡德加的卷轴那里摸了摸，随后拿起笔，看似胡乱地画了几条线。
“你……”卡德加还没来得及训斥他破坏了自己一晚上的成果，就已经被阿尔萨斯画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他喃喃道，“好吧，王子殿下，我收回刚才的话，如果是你的话，瞬间解析出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在文化人面前装逼的感觉要更爽，但阿尔萨斯还是谦虚地否认了他的夸赞：“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卡德加：“……”
“诺，看这些。”他指了指被自己连起来的几颗星星：“看这几个星座，一个权杖，一颗眼睛，一本书，刚好和耐奥祖拿到的神器相对应。我相信，他是想和这些东西呼应，然后发动整个世界的力量去做某件事情。”
卡德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很艰难地从一个长条，一个方块和一个圆圈中辨认出来那分别是权杖、书本和眼睛的意思。
“那他为什么还没开始做呢？”卡德加问道，“他已经集齐了所有的条件。”
“不，他还没有。”阿尔萨斯点了一下中间的一个点。那也是一颗星星，处于三个星座的中间。
他拿起笔，又在这之间连了几道线。
“你是说，他还没有等到最合适的机会？”看着那几道长短不一的连线，卡德加恍然大悟道，“他必须等到这颗星星移动到和三个星座的距离都相同——起码近似相同的时候才能发动这股力量，对吗？”
阿尔萨斯点头：“是这样的，不然的话神器的力量就会失衡。然后不仅他掌控不了这些它们，还会被失控的力量撕成碎片。”
“而彼时这个星星的位置……”
“就是耐奥祖发动神器的地面位置！”阿尔萨斯笑着接上了他的话，有种一同解开谜底的快感，“我想法师阁下应该可以找到这个位置吧？”
卡德加立刻拿起笔，先是利用作图的方式找出了三颗星座的核心点，然后假设这三点都在同一个圆上同时找到了圆心。他状若疯狂，又拿着卷轴跑到观星台和天上对应，测算出此处的仰角，然后又拿起一堆纸列出一大堆公式开始运算。
阿尔萨斯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毫无睡意，所以不如在这里等着卡德加的结果。
在夜色将明群星隐去的时候，卡德加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计算。他赤红着眼睛，吐了口气，说：“大概已经可以确定耐奥祖最终发动神器力量的位置了。”
“哦？这么快？”阿尔萨斯全程陪着，反正他也不困。自从来了德拉诺他的生物钟就乱了，到现在也没调整过来。
“那当然。不过并不十分精准，只能有个大致的位置。”卡德加从那一堆厚厚的纸中抽出一张，上面有几个点，“你看，如果说这里是黑暗之门的位置，这里是我们到现在的位置，那么最佳的发动神器力量的位置就是这里……我想只要他不蠢，他就一定会选择这里！”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阿尔萨斯问道。卡德加摇了摇头：“不知道。今天一晚上那颗星星就没动过，我无法准确判断它还需要多长时间才会移动到最佳的那个位置。”
“不过即使这样，这也是很重要的情报了，起码我们找到了方向。”阿尔萨斯说，“接下来必须强攻兽人了，我们最好在那天之前阻止耐奥祖。”
卡德加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随后他伸过手去拿杯子，却愕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额……我看你一直在工作，怕茶凉了不好喝，就喝干了。”阿尔萨斯尴尬道。
卡德加：“……”
看着似乎依旧亢奋的卡德加，阿尔萨斯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卡德加马上沉沉地睡了过去。阿尔萨斯把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走了出去。
天已经亮了，赤红色的太阳炙烤着这片大地。人类的联军在黑暗之门周围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建立了一个简陋的营地。他们用石头建起了屏障挡住沙尘，不然谁都别想睡个好觉。
饮食条件也是极端艰苦，甚至他们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水源。
不过这些都会很快好转起来。他转头看向黑暗之门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第一批物资和人员支援就要到了。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一股睡意涌了上来，他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夜没睡。他扎进自己的营帐，把隔音法阵支起来，然后就开始睡觉。在德拉诺，你不弄个这玩意儿根本别想睡好。
下午，阿尔萨斯沉沉地醒来，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人在叫自己。他压抑住自己磅礴的怒气和杀人的欲望，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卫兵站在不远处。
很好，卫兵，我记住你了，你是第二个敢叫巫妖王起床的男人。
“王子殿下，您醒了。”那个可怜的卫兵说，“图拉扬将军让我通知您去开会。”
他点了点头，给自己使了个水系法术洗漱，随后整了整衣服就去了。
到达了开会的简易营帐旁边，他走进去，就看见图拉杨、卡德加、达纳斯以及库德兰都到了，他是最后一个。
扫视了一圈，他又看见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人。
“洛萨叔叔？”他惊喜道。已经显出老态的洛萨对着他和蔼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阿尔萨斯殿下，你的表现真的很让我惊讶，我本以为至少还有十年，世界才会是你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