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矮小剑士恍若未觉,脚步丝毫不停地冲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阿奇尔感觉不对了,自己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脑海里第一次升起了“逃”这个念头,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离开这里,哪知才站起来,矮小剑士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连人带盾整个人又一次蛮横地撞在了他的身上,庞大的冲力加上重量导致两条人影毫无悬念的一起飞了出去,再在沉闷的声响中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宽大金属盾牌的坚硬表面将阿奇尔压得一阵窒息,可令他感到骇然的是,他终于看清了这个袭击自己的这个人的面目,的确是那个矮小剑士,但对方的脸颊上的皮肉已经完全焦烂了,头发和眼珠皮肉等东西全部混合在一起,在干结的黑色血渍中变成了一堆分辨不清的东西,嘴唇的破缺了一大块,裸露在外的是一排惨白的牙床。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身为一名黑暗骑士,阿奇尔很清楚这是什么,他曾经无数次见过这种东西,这是……一个召唤亡灵。
该死,对方不是一名火法师么?怎么又变成亡灵法师了?他感到这个世界变得彻底混乱了,疯狂了。
他努力呼吸着,憋红着脸去腰间摸索挂在那里一把单手斧,他知道,对付这种东西只有把头颅给砍下来,否则永远不会停止,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去他的光明国度,去他的任务,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那么诡异,什么都那么不合常理。
但是他陡然感觉自己仅存的一只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不能动了,惊诧中他竭力抬眼一看,不禁剧烈一颤,目光中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名被他用斩剑拍死的魁梧剑士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一只脚正踩在他的手上,半边脸颊没有疑问的已经碎开了,嘴巴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一直裂到了耳边,看上去就像正冲着他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魁梧剑士机械的弯下腰,然后拾起那杆龙枪,锋利的枪尖对瞄了瞄阿奇尔的头颅,再僵硬地向下一戳!
阿奇尔大叫了一声,死命向旁侧一扭身体,在这拼命的挣扎之下,龙枪“嗤”的一声只是扎透了他的肩头,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惨哼。
魁梧剑士歪头看了看,死鱼般的眼睛中有些茫然,似乎对阿奇尔生命力的旺盛有些不解,于是,他把长枪拔了出来,在带出一股血泉的同时,再一次用力向下戳去。
阿奇尔看着那枪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一次已经避无可避,他一咬牙,身体中所有残存的斗气凝聚了起来,一团黑色的光晕猛的挡在了前方,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一声,在尚未完全修炼成熟的斗气壁垒下,龙枪的前半截怪异的扭曲了,不但如此,斗气壁垒的扩散还将那名压在身上的矮小剑士包括魁梧剑士一起弹飞了出去。
可是阿奇尔却一点庆幸的心情都没有,用出这一招,这意味着自己在返回黑暗国度时将再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力,此刻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鲜血也在不停流逝,斗气壁垒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他勉强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得向自己的马匹走去。
逃!快逃!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但即便是这个愿望恐怕也很难实现,轰的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向前冲了几步,想要站住最终还是立足不稳地向前一冲,扑通再次倒下。
惊怒中回过头来了看了眼,小骨的手无力的放了下来,刚才那只是一枚小小的火球,可以说,对浑身满布斗气壁垒的阿奇尔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但只要将他撞倒,那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解决。
两名亡灵从地上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阿奇尔一步步缓慢地走了过去。
阿奇尔破口大骂了一句,可他无力站起,深深吸了一口气,搓唇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尖啸声,远处立刻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匹黑色的骏马便出现在了视线中,并很快来到了他的前方。
阿奇尔一把拉住了马缰,奋力向上爬去,斗气壁垒的光芒瞬间将整匹马也笼罩了进去,他古怪的一笑,虽然在扭曲得脸庞上已经看不出那是一个笑容,但是眼中那股逃出生天的得意却是暴露无遗。
两名亡灵已经来到了面前,但是阿奇尔很清楚,斗气壁垒还能够支持一段时间,对方无论如何也拿自己没有办法了,他突然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来啊,你们来啊,哈哈……”
听到这嚣张的笑声,那名魁梧剑士本是一片死灰色眼珠里却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似乎是迷惘,也似乎是清醒,他摇了摇脑袋,看着阿奇尔身上的斗气光芒,渐渐地,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令小骨也意想不到的动作,在小骨并没有下达命令的情形下,他主动从身上取出了一件武器,一只钉锤连枷!
小骨露出奇异的神色,他隐约记得,就是这件武器很轻易地砸开了老年圣骑士身上的神圣护盾,才导致了后者的死亡。
阿奇尔的大笑一下僵在了脸上,随后他狂叫一声,双足胡乱蹬着地面,拼命拉扯着缰绳,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畜生!跑!快跑!”
但是这匹马毫无动静,甚至还回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为无辜。
魁梧剑士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面无表情的高高举起了连枷。
阿奇尔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绝望,他四肢扭动了一下,悲愤地喊了一声,道:“我不甘……”
“啪嚓!”
连枷重重落下,像是什么瓜果被砸烂了,嘶喊声戛然而止。
第四十七章 麻烦
“天国的门,敞迎洁净的魂,向主的心,永纳虔诚。”女牧师对着两具队友的尸体念着祷词,她还有些年轻的稚嫩的脸容在火光前竟显得无比神圣,她在胸口郑重划了一个十字,声音在夜空中随着白絮一起飘升,仿佛飞进了满缀繁星的深沉天幕:“净化的光,驱散一切罪恶,污垢,黑暗,愿世人得以救赎,永照你我。”
两旁穿着白色法袍的牧师也一起低垂下头颅,拿着胸口的十字架用低沉的声音念颂着祷文。
这里是光明大殿前的广场,祭坛上的火光柔和纯粹,像是任何尘世间的杂质在这里都被提炼净化了。
小骨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原先活蹦乱跳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但是很奇怪,此刻在小骨心中,他们依旧是清晰鲜活的,他隐约感觉到,在生者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记忆,这或许就是生命的意义,至少,他还记得。
似乎觉得有些压抑,他扭动了一下身子,向周围望了望,看着所有人一脸肃穆的表情,他仿佛感受了一股力量,并不火元素的那种狂暴与焦躁,而是一种宁静和深远的超越了感官的精神,他突然才发现,宗教的力量居然是如此强大,因为在恍惚中它沟通了生与死的界限,抚慰了那若有若无的创痛,无论是心灵的,还是肉体的。
站在不远处的爱尔玛看着这一切,清冷的眸子里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牧师走到小骨身边,她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位昔日尊贵无比的公主,叹了一声,道:“她很可怜。”
小骨想了一下,问道:“是因为我们把她囚禁了起来么?”
女牧师摇了摇头,道:“虽然一下从身份尊贵无比的公主变成了阶下囚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他的父亲要杀死她,这才是最可悲可怜的地方。”
小骨并不理解,他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女牧师张了张嘴,这明明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事情但她想解释一时却无从说起,最后她苦笑道:“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而已。”
小骨点了一下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露出的鱼肚白,道:“走吧,我们该去见大人了。”
爱尔柏塔城堡,黎明的晨光也同样招抚到了深灰色的岩石墙壁上。
在城堡主人的卧室里,一切陈设和家具都有条理地被摆放着,任何第一眼看到这里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的东西都按照主人的意志规规矩矩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哪怕挪动了分毫都会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
“听说伦迪特回来了。”女伯爵坐在梳妆台前,她一身紧身衣饰,将全身美好的曲线尽显无疑,只在胸前开了一个棱形敞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和一道深深沟壑,纤腰被勒得紧紧的,但下身却是拖曳在地的宽大而华丽的裙摆。
“是啊,小姐,不过听说此次与亡者议会的战斗,兰蒂斯顿大人并没有带回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俘获了一位黑暗国度的公主。”这番话早在侍女的心里盘旋了无数遍了,她一直忍不住想把它说出来,虽然这只她无意中听来的传闻,但是这却能从侧面证明自己是关心主人的,因为主人所关注的她也在关注。
本来对着镜子的女伯爵爱尔柏塔把脸偏了过来,她修饰的细长齐整的眉毛很优雅的一皱,疑声道:“你确定?”
侍女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自己的话终于引起主人的注意了,她不无恶意的想到,下一步究竟会如何呢?这个拥有强势控制欲望的女人是否会大方雷霆呢?她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在心中产生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女伯爵美好的胸脯起伏了一下,冷声道:“战利品?”
侍女撇了撇嘴,道:“听说兰蒂斯顿大人很看重这位公主,一路上还专门派人护送,甚至还为此死了两名神职者,并且也没有将这个公主交给教皇大人……”
这番话很容易引人遐想,特别是在某些方面特别关注的人更容易会在脑海里产生歧义。
女伯爵拿起梳妆镜,照了一下自己的法式,淡淡道:“她的容貌怎么样?”
女伯爵虽然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侍女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她很小心地看了一眼女主人,眼角不经意的一瞥,她发现后者手死死抓住了镜子,那用力的感觉似乎要在上面掐出两个手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