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黎雪峰手中的另一颗法术手雷肯定是最明显的提示。耶索德用充血的眼睛盯着那颗金属球,接着突然咆哮一声,浑身都亮起了炽白的光芒。他已经山穷水尽,只剩下了神力可以依仗。虽然大量运用神力会对身体造成永久的损害,但耶索德已经顾不上了。他激发出所有贾泽瑞恩赐的神力,使得整个人都隐没在了夺目的光芒中。
耶索德的变化让黎雪峰一愣,然后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危险。他扫视四周,发现罗兰和阿卡尼斯都不见了。孤军奋战的黎雪峰后退半步,接着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悸在胸中涌动。在必然的毁灭命运前,阿斯帝莫斯赋予的神力之种终于开始了行动。即使要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让它坐以待毙。
一瞬间,黑色的浓雾就以黎雪峰为中心弥漫了开来。它们遮挡住来自耶索德的强光,并且针锋相对的将黑暗散布到四周。那种纯粹的黑暗与来自耶索德的光芒相互抵消,发出了轻微的‘嗤嗤’声。然后它们各自在瞬间收缩,变化成悬浮在黎雪峰胸前的黑球,和耶索德面前的白球。终于脱出黑暗,重新能看见东西的黎雪峰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幅场景。他只犹豫了一刹那,就向前奔去。
凭借本能和直觉的引导,黎雪峰意识到这两股截然相反的神力即将互相抵消,化为虚无。他甚至能预测到,整个街区都会由于神力的湮灭而化作齑粉。黎雪峰没有选择逃走,是因为菲里在等着他归去,维维安在等着他归去,还有朋友们在翘首以待。所以黎雪峰勇敢的前冲,伸手抓向耶索德面前的光球。他决心拼死也要弄点神力下来——哪怕自己灰飞烟灭,至少能把希望留给察觉到灵魂连接断裂而赶来的沙洛。她一定会带走那点神力,用来驱散纠缠菲里的诅咒。
黎雪峰可以肯定。
第二百三十九章 秘剑·慕恋
在神经紧绷到极限的时刻,人类会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现在的黎雪峰就进入了这种状态,他仿佛感到自己手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的在移动。黎雪峰甚至能清晰的数出,自己究竟是迈了多少步才来到耶索德的面前。他看着伸出的手没入光团中,接着毫发无伤的从下方穿出。
“咦?!”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黎雪峰微微一怔——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一刹那后黎雪峰就明白了过来,因为贾泽瑞的神力和阿斯帝莫斯的神力一样,其实只有灿星般的一点。所以在黎雪峰面前的光团,实际上有九成九以上是幻像。于是黎雪峰立刻再次把手伸进光团,在里面乱捞。惊骇不已的耶索德挣扎着爬过来想阻止他,可是却被黎雪峰抽空飞起一脚踢倒了。那个悲苦哀哉的传奇法师立刻滚倒在尘土中,遍体鳞伤。他呻吟着蠕动身体,在心中觉得黎雪峰简直没常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此刻耶索德已经察觉到黎雪峰就是他所寻找的人——一个真正拥有黑暗神力的阿斯帝莫斯选民。那么很理所当然的,耶索德也把黎雪峰归类进了邪恶之辈当中,因为善良的人不可能被九层地狱之主所接纳。而贾泽瑞的神力则是至善之力的凝结体,可以横扫任何恶徒。所以耶索德觉得黎雪峰简直是在嫌死得不够快,竟然自己往火坑里跳。于是想清楚的他躺平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耶索德把眼角的余光瞥向黎雪峰,希望能看清楚黎雪峰被神力冲击得魂飞魄散,惨叫而死的痛快景象。不过悲伤之剑葛兰抢先印入了耶索德的眼帘,让他心中一凛。在混乱中耶索德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现在他终于记了起来。由此,黎雪峰对耶索德而言成为了无法理解的存在。耶索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极端的矛盾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使是天地造化也不该那么过分。
另一方面,黎雪峰正一次又一次的挥动手臂,想找出神力核心的所在。稍后他察觉到光团开始收缩,这是爆发的临近的征兆。情急之下,黎雪峰干脆整个人扑进了光团里。他闭着眼睛乱抓,接着忽然感到额头碰触到了一点极为细微的冰凉。那点冰凉犹如盛夏的雪花般,消融在黎雪峰的皮肤上。随后一道细细的冷线渗入黎雪峰的脑中,并顺着他的脊髓滑下,直到胸口才消散做淡然的寒意。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旁观的耶索德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着黎雪峰扑进光团中,还以为他发疯了。但是几秒钟后,耶索德发现光团竟然消失了。他无法置信的望着黎雪峰慢慢站起,同时来自贾泽瑞的神力之种没入了黎雪峰的额头。这让耶索德感到的理智被压迫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黎雪峰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完全吸收掉了贾泽瑞的神力!
黎雪峰缓缓的站直身体,忽然感到无比的舒畅。在胸中的寒意散去后,他体验到了温暖的感觉在全身流淌。贾泽瑞的神力沿着暗月储法纹身运转,用雪白的微光将黑色的线条逐一淹没。这使得数百条亮白色的法术线条亮起,它们的光芒甚至能透过黎雪峰的大法师之袍穿透出来。
“这、这……”
耶索德看得张口结舌,他不能明白自己的背水一击为何最终会滋补了黎雪峰。事实上,这是由于作为已经接受过其他神力的人,黎雪峰的肉体早就适应了神力的驻留。而且他的心地善良,与贾泽瑞的神力没有半点排斥。除了这些外,更重要的是贾泽瑞与阿斯帝莫斯曾联手创造了整个多元宇宙。他们的力量在本质上没有分别,只是拥有者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黎雪峰静静的站着,用心体会重生的感觉。就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力。因为与阿斯帝莫斯赋予黎雪峰神力的那次不同,这次黎雪峰是靠自己的勇敢夺取到了耶索德释放出来的无主神力。这点神力没有被加入任何的烙印和意识,只为黎雪峰所用。它不会再像阿斯帝莫斯的神力之种那样,能无视黎雪峰的想法来隐藏或释放自己。黎雪峰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新获得的神力在按他的想法流动。这种感觉新奇又有趣,让不明所以的黎雪峰喜忧参半。
“魔、魔鬼……一切的终结……就要……来了……”
耶索德绝望的嘶喊,最后发出了一声几近呻吟的叹息声。灯枯油尽的他颓然跪倒,容貌刹那间仿佛老了几百岁。在失去神力的支撑后,耶索德的肉体开始瓦解。在迟来的时间洪流冲刷下,他像是座由沙砾堆积成的雕像般,于弹指间坍塌成了一堆灰烬。
传奇强者踏上末路的一幕固然令人感慨,但目睹这一切的黎雪峰并没有叹息一声的余裕。他直接转过身,走向了来自阿斯帝莫斯的神力之种。那个黑色的光团漂浮在空中,微微的颤抖着。虽然现在耶索德的神力已经被黎雪峰吸收,没有了可以威胁到它的东西。但阿斯帝莫斯的神力仍然处在爆发的边缘,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随着黎雪峰的靠近,阿斯帝莫斯的神力开始了膨胀。即使它对黎雪峰有某种程度的熟悉,可是也能感应到蕴含其中的敌对力量。这使得阿斯帝莫斯的神力既渴望回到黎雪峰的身上,又本能的进行着抗拒。感应到这些的黎雪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抬起了右手。于是贾泽瑞的神力随着他的意志退开,让出了手腕至肩膀部分的暗月储法纹身。
这令阿斯帝莫斯的神力不再犹豫,它欣然的依附到黎雪峰的右手上,将自己压缩在空出来的暗月储法纹身中。这段纹身记录着七级法术,死亡一指。作为黑暗的杀戮魔法,死亡一指与阿斯帝莫斯的神力很合拍。要不是悲伤之剑葛兰抗议般的发出鸣响,那一切就都很完美了。
接受完两股神力后,黎雪峰活动活动手腕,调整了一下状态。虽然他很希望能立刻回到菲里的身边,用新得来的神力替黑暗精灵消除掉诅咒。但在那之前,黎雪峰还有些小事要完成。他不在乎罗兰将阿卡尼斯收拾得怎么样了,只想亲手让那个盗贼得到报应。
在进行追踪前,黎雪峰看到了掉在墙边的黑色匕首。于是他带着残酷的笑容将匕首捡起,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它藏进空间戒指里。
半分钟后,连续击穿墙壁抄近道的黎雪峰赶上了罗兰和卡斯尼斯。他用新得到的力量粉碎墙壁,然后从烟尘中走出。黎雪峰在距离罗兰十尺的地方站定脚步,接着平静的问道:
“你想带他去哪里?”
“……我原本以为你会再多花点时间的。”
罗兰耸耸肩,苦笑着回答道。这个黑衣剑士发现黎雪峰拿着葛兰,而且身上笼罩着前所未见的白色光晕。葛兰‘嗡嗡’的震动着,散发出完全与光晕融为一体的白色光华。
黎雪峰等了一会,以期待罗兰会有合理的解释。但罗兰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在考虑着什么。这让黎雪峰的耐心很快到达了极限,毕竟他没有可以用来耽搁的时间。于是黎雪峰不快的皱起眉头,再次问道:
“你想带他去哪里?”
“黑日城之外。”
无法再拖延的罗兰耸耸肩,带着抱歉的表情说道: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你站在他那边?你的意思是,你想救这个给过你一刀的人渣?!”
“或许吧。”
对于黎雪峰的逼问,罗兰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当黎雪峰瞪大眼睛的时候,罗兰甩出剑柄,砸晕了悄悄把手伸向军刀的阿卡尼斯。他丢下那个盗贼,让阿卡尼斯瘫倒在地上。接着罗兰回过头,向着露出迷惑神情的黎雪峰说道:
“我得承认,我憎恨命运这个词。它宣布了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有意义,因为万事万物早已注定。这污辱了我,让我很不喜欢。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命运又一次的捉弄了我。——是的,你的怀疑是正确的。我必须保护这个给过我一刀的人渣,只因为他对某位女士非常重要。所以尽管我理解你的愤怒,也不能将阿卡尼斯交给你。”
“……这样啊。”
听完罗兰的话后,黎雪峰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将葛兰收进空间戒指里,然后冷冷的说道:
“你带给过我很多麻烦,但我都接受了。可是这次过分了,罗兰。……我一直都对你很客气,难道你就那么想看看我发火的样子?”
“当然不。”
罗兰摇摇头,将天魂和魅影收回了剑鞘。他凝视着一触即发的黎雪峰,淡淡的说道:
“我很清楚你的可怕,大法师先生。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必怀疑我对你的尊敬。但是,你有必须保护的东西,我也有。让我们来和和气气的讨论一下,找个解决的办法吧。今天已经打了太多场了,不是吗?而且菲里小姐也在等着你回去——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了吧?”
“是的,菲里在等我回去。”
黎雪峰的眼神在一瞬间温柔了下来,暗淡了蕴藏在其中的怒火。接着他忽然望向不省人事的阿卡尼斯,凶狠的说道:
“那么,我就没有能继续用来浪费的时间了!”
话音未落,一颗圆润的球体就出现在了黎雪峰的手中。它是原本属于卡尔的法力再生珍珠。可以为施法者缓慢的恢复魔力。现在黎雪峰紧紧的捏着法力再生珍珠,用神力强行提高了它的功效。
于是在灿烂的光芒中,黎雪峰身上的暗月储法纹身迅速亮了起来。魔力源源不绝的流入其中,使得暗月储法纹身立刻就能再次使用。作为相应的代价,法力再生珍珠‘啪’的一声,碎裂了开来。那件价值不菲的魔法物品就这样被彻底摧毁,化作砾石从黎雪峰的指缝间落下。黎雪峰挥手甩开法力再生珍珠的碎渣,接着大声的说道:
“罗兰,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时间磨蹭。现在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要阻拦我杀掉阿卡尼斯吗?是,还是不是?!”
“……是。”
沉默了好一会后,罗兰才低声的回答道。他看着即刻将敌意表面化的黎雪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自己的请求不合常理,你发火也是应该的。但是……你的行动太欠考虑了,黎雪峰。你好像一点都没了解到,我真的是个很有价值的盟友。你选择了一个坏方法来表达情绪,这不是与盟友解决矛盾时的态度。还有,你太自信了。因此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我也是神力的持有者。”
“所以呢?”
“所以……吗?唉,黎雪峰啊黎雪峰。好吧,看过这个后,你应该就能冷静下来了。——醒来吧,慕恋。”